不會輕易忘掉幾年前去一家中國醫院的情景,這不僅僅因為那是在上海冬季一個嚴寒的黎明前,我陪著懷孕的妻子走進產科病房。 這家醫院規定,進病房前必須先在看上去像是火車售票處的地方排隊,並交納3萬元人民幣(合4000美元)。我很幸運,可以使用信用卡。大多數醫院要求,必須用現金支付押金。 對我而言,這是件麻煩事;對於許多中國人而言,這可是件生死攸關之事。如果不先交押金,即便是危及生命的疾病,他們自己或孩子就得不到治療。 人們擔心一旦生病就可能陷入拮據,這成為中國高儲蓄率的驅動因素之一,進而促進了中國經濟對投資和出口的偏好,最近中國出現了巨大的經常賬戶盈餘。 過去,醫療(以及教育和養老金)由城市中的國有企業和農村公社買單。而最近幾年,政府的這兩大堡壘已經瓦解,留下了一個由用者自付體係來填補的真空。 由於缺乏政府的資金支持,醫院(中國不存在全科醫生(GP)體係)已演變為類固醇藥品的藥房,多一半的經費來自藥品銷售。其餘很大一部分來自診斷化驗,這正是中國有些醫院擁有比西方國家更先進設備的原因。 這種體係有著某種內在的激勵,促使每個人盡可能多的銷售藥品——其中包括醫生,他們的薪資與處方藥指標掛鉤。因此,中國的有錢人可以去好醫院,窮人去個診所就不錯了。指責那些在大門甄別病人的醫院很容易,但它們不得不盡力掙錢。 前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局長鄭筱萸一案,是今年最大的腐敗案之一,這並非巧合。在7月份,他因收受100萬美元賄賂、非法批準新藥被執行死刑。 抗生素是最常見的處方,這類藥會有嚴重後果。中國衛生部公布的一項調查結果顯示,由於過量使用抗生素,約有70%的兒童肺炎患者對治療此病的藥品產生抗體。在中國最富裕的城市北京、上海和廣州的3家兒童醫院,這一比例高達90%。 這種結構性的問題廣為人知,並成為媒體“惡搞”的對象。今年,一名中國記者去了10家醫院,假裝成病人,在要求提供尿樣時使用茶水。結果,有六家醫院表示它們在“尿樣”中發現了“血細胞”,並立即給開了藥。 在解決衛生危機方麵,政府並沒有無所作為(那在中國頗為罕見)。在農村地區,中國正啟動一個新的合作機製,把地方政府和個人繳納的保險與各個醫院的價格上限結合起來。今年5月,在大城市,政府也開始對低收入群體實行免息醫療保險計劃,限製醫院藥品出售的利潤空間。 在國家層麵,這個問題引起了一個委員會的關注,這個委員會包括近20家政府部門。官員們對一項全部報銷的、據說是國家主席胡錦濤指示的藍圖感到擔心。但一項全國新體製的啟動即將開始,也許是在明年。 正如美國的情況所表明的那樣,即使沒有一個公平或值得效仿的醫療製度,一個國家也能繁榮發展,甚至成為一個超級大國。而且,解決中國的問題,肯定沒有萬全之策。然而,全麵醫療改革將提供一個有力的例證,表明胡錦濤政府更廣泛的政策方向與勇氣。 衛生係統的問題糾結於中國更大的政策衝突之中。應該允許市場發揮多大的作用呢?(將通過該行業增長而獲利的衛生部,不願意給私營領域太大的空間。) 誰來監管醫生?(中國剛剛開始建立專業機構,迄今為止,那種機構所具有的獨立性還從未在一黨製國家發展起來。)中國政府會在這個問題上投入多少資金?(財政部手頭掌握著大量的稅收收入,但不願意在不知道錢會怎麽花的情況下,把這些錢撥到各省市。) 就我而言,妻子產後,醫院還給我押金中剩餘的錢款。於是,我一手抱著嬰兒,一手拿著厚厚一摞現金,離開了醫院。不過,像這樣皆大歡喜的結局,終究是少之又少。 譯者/何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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