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的詩歌不僅能表達作者的感受,更能反映生活。詩歌同樣關注著現實的苦難,展現著真實的中國,這是我讀舞曼西樓先生的詩《別再挖煤了,爸爸》時,特別強烈的感覺。舞曼西樓先生以一種為底層生存者而呐喊的寫作姿態,用文學的意象表現出了生活在社會底層的那些挖煤的礦工的基本生存狀態和感受。他用一個小女孩對父親的牽掛,用小姑娘的苦苦哀求,表達著那些為了最基本的生存而掙紮的人們的悲苦命運。
《別再挖煤了,爸爸》,語言平實,然而充滿著真正的現實精神。舞曼西樓先生從對挖煤工人悲苦命運的關注,以強烈的情感,發出心靈的呼喊。舞曼西樓先生在《別再挖煤了,爸爸》這樣寫道:
別再挖煤了,爸爸
你看你都黑成啥啦
洞裏也黑得可怕
每天早上你離開家
媽媽就在院裏走呀走呀
別再挖煤了,爸爸
我怕你變成小芳的爸爸
他那天早上進到井裏
就再也沒有回家
小芳和她媽媽哭呀哭呀
別再挖煤了,爸爸
小芳說那洞裏不能喘氣
就那麽摸黑地等著有人來拉他一把
要是你想我了就趕快出來
別像小芳爸爸在裏邊憋呀憋呀
別再挖煤了,爸爸
整首詩歌朗朗上口,幾乎象是個童謠。然後詩歌裏沒有童謠的歡樂,有的隻是無言的控訴與痛苦。這是一個來自於遙遠礦區的童聲,這童聲裏滿是擔憂和哀吟。這稚嫩的哀吟,對於一個“欣欣向榮”的經濟發展的社會,真是不合時宜。可憐的孩子害怕失去依靠,害怕承受在她這小小的年齡,根本無法承受的未來。
“別再挖煤了,爸爸!”這絕望的呼喊重複了四次,一次比一次痛苦,一次比一次帶著血。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孩子,一個擔驚受怕的母親,一個卑微的置身危險礦井的父親,一個隨時會破碎的家庭。他們分擔著共同的命運。這其中的屈辱、艱辛、淒涼和悲怨,就集中在這小女孩的一聲嘶喊中了:“別再挖煤了,爸爸!”
可不挖煤又能怎樣?一家人靠什麽來生活呢?
這裏有三重的痛苦。
有一重是:作為被侮辱和被損害的人,這一家人所體會到的生存的痛苦;再一重是:作為詩人的舞曼西樓先生,懷著對於他們深切的同情,卻不能改變他們命運的痛苦。第三重是:詩人喚醒了讀者。在這可憐的小女孩與他的父親身上,讀者也承擔著與他們共同的命運。一個同情著的人,與一個受苦受難的人,可能隻有一步之遙,或者幹脆兩者就是一體。在這無邊的痛苦中,所有的人都有同樣的不可擺脫的命運。
在一個以經濟發展而自豪的國度,痛苦顯得真是不合時宜。在一個強調和諧的社會,快樂與幸福應該是主流。詩歌在這個年代,似乎隻應該充當歌功頌德的角色。在這樣一個苦難與淫靡並存的時代,多數詩人選擇了犬儒主義。越是黑暗與痛苦,所謂詩人就越是虛假地抒情,或用玩世不恭的態度玩弄詞藻。越是苦難與壓迫,所謂詩人就越是用一種媚俗或媚雅的眼光,拒絕了那些苦苦掙紮在生死線上的人們,
隻有少數詩人,能承受孤獨中的痛苦,並以這痛苦而分擔著在底層的勞苦大眾的命運。因為隻有以這種痛苦的分擔,這種命運的共同擔當,詩人才能以詩歌的力量通向自由、良知和人類尊嚴。
麵對生活的真實,麵對人生的苦難,麵對曆史的責任,作為詩人的舞曼西樓先生承受著這痛苦。他以個人體驗的真實,還有對底層民眾的同情,寫下了這首淚水中帶著血的詩歌—— 《別再挖煤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