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情種詩聖皆坎坷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什麽名？詩聖？情種？

我一直以為悲劇人生才是創作的源泉，才有愛情的不朽。

李白命運多舛。早年飄泊，後受安史之亂牽累。唯有狂飲之後，才釋放出胸中的鯤鵬之誌，成就了酒仙加詩聖的名號。韓愈也是，仕途受阻和官場失意，發配去潮陽途中悲憤的一吟， "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成千古絕唱。

少年的我也讀過普希金的詩，尤其喜愛他寫的情詩。在《無言》中，普希金吟唱 "您迷人的眸子中閃著奇異的火焰，這火焰卻結合了內心的寒冷" (注1)，淋漓盡致的內心煎熬。是不智的去愛，還是愚蠢的放棄？詩人最後選擇了生命，為了愛和尊嚴。儼然是詩聖加情種的組合。

年輕的我也寫過些歪詩。第一首還是在小學裏寫的。

文革時，父母親都受到衝擊。父親被貶去了五七幹校，母親也悶悶不得誌。我年少不更事，經常在外麵打架闖禍。學校鄰居告到家裏頭，給母親帶來更大壓力。母親臉上幾乎沒有笑容，家裏的氣氛也很沉悶。

鬱悶中，我偷偷的在日記本裏寫下第一首詩《地獄》。開頭兩句是 "我的家庭象是地獄，沒有歡樂，也沒有笑語。" 一天放學，姐姐悄悄地告訴我，我倒黴了，因為母親發現我寫的 "反詩" 了。母親對這事情很重視，跟我談話。父親後來還召開家庭會議，大人們說，現在是新社會，你怎麽可以描寫自己的家象是地獄呢，雲雲。這事情幸沒有被捅到學校去，不然我會受更大的麻煩。

上次我回家，母親把我小時候的物件全部整理在一個箱子裏，交給了我。裏麵還有那本日記，我翻開來再看了一眼，覺得自己當年幼稚可笑，更多的則是為當年給母親和家裏帶來的麻煩，深深的內疚。

中學時代我仍是比較躁動的一位。寫過幾首，但都是些 "朝霞"，"林蔭下"，"時光啊" 的句子，沒啥意思。畢業去農場，當時的工作壓力很大。也寫過一兩首，還登載在場部的刊物上。記得一首是寫在挖河築堤的工地上，"一串串腳印，一行行音符，我們擂響時代的戰鼓" 雲雲，都是些破句子。

去大學念書，人忽然變得風騷起來，意氣風發。那時候接連寫了幾首破詩，登在學校的黑板報上。後來我還代表學生會寫了一篇歡迎辭，祝賀新一屆的同學入學，每個新生入校門時都應該會看見這篇歡迎辭。回想這個階段，我寫的東西小資的比較多。

因為我們那個時代還是文化生活相對貧匱的年代，我稍稍地占了點這便宜。有幾次夜自修，課代表忽然找到我，問我是不是丟了筆記本什麽的。我說沒有啊。哦，他繼續問，筆記本上抄著你的詩呢，你不知道是誰嗎？是嗎？我覺得臉上發燒，我怎麽會知道呢。當然，筆記本最後還是會回到主人的身邊，但我也從不好意思去問誰。這樣的事還發生過兩三回呢。

不過大學畢業，後來又結婚生子。這以後再沒什麽詩興了，或許是學業繁忙，工作壓力大吧。每當讀到別人的詩作，就會由衷地佩服，哎，感情真豐富。自己呢，卻怎麽也寫不出來了，哈。

(注1) 普希金的《無言》

您迷人的眸子中含有奇異的火焰，
這火焰卻結合了內心的寒冷。
誰他要是愛您，他是非常的不智，自然；
他若不愛您，他更是百倍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