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時,體育教研室主任郭大雄悄悄跑去校木工廠偷木料,他把木料一一越牆甩到牆外,正甩著,忽然似乎聽到說話聲,繼之一道手電光照射過來,郭大雄條件反射閃身往摞起的木塊堆後躲藏,可是為時已晚,一個凶狠的聲音喝道,誰?出來!同時,兩三道手電光探照燈似地在夜色裏劃出光柱交集於他藏身之處,聽到快速的腳步聲,兩三個手持木棍的人影瞬間逼近到郭大雄藏身於後的木塊堆邊,散開,形成一個小型包圍圈。出來!又是一聲威嚴的怒喝,郭大雄無奈顯身出來,抬手用手背遮擋照射到臉上的手電光,一邊說,我是體教組郭老師,不要誤會,不要誤會。黑影裏一個聲音說,哦,是郭老師啊,半夜三更你在這裏幹嘛?郭大雄努力顯示平靜,說,沒什麽,我想來撿點沒用的廢木頭,家裏裝修用。“沒用的廢木頭,檢點?哈哈,你怎麽不去銀行檢點沒用的人民幣啊?!”郭大雄聽出這是保衛科副科長薑如斌的聲音,知道完了,這家夥是個複原軍人,自稱原本是偵察兵,來校後吃飽了撐的閑不住,弄了幾個複原軍人組織了一個護校隊,經常晚上巡邏,號稱保護學校財產安全,他這是撞到槍口上了。薑如斌他們看到了郭大雄往牆外扔東西,押著他到牆外農田看到那裏地上橫七豎八粗細長短不一的木料,說,這麽多“廢木頭”啊,郭老師真會撿啊,可以改行做木匠去啦,教什麽體育啊。人贓俱獲,無可抵賴,郭大雄狼狽透頂,低聲下氣求薑如斌高抬貴手,說自己一時糊塗鬼迷心竅貪小便宜,說他明日就去向校領導坦白交代請求處分,請薑科長無論如何發發善心替他保密,留點臉麵。薑如斌嘿嘿一笑說,現在想到臉麵啦,要臉麵就不要做不要臉的事情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嘛。
郭大雄偷木料的事情沒幾天就在學校傳得紛紛揚揚人盡皆知了。郭大雄灰頭土臉,與夏福清一樣丟掉了教研室主任位置。他老婆林珊珊一向容光煥發,此時也如霜打茄子一般無精打采毫無生氣了。
郭大雄是印尼歸國華僑,教研室主任做了十多年,他老婆林珊珊曾是他的學生,搞過藝術體操,也是同一教研室的體育老師。林珊珊四十出頭,外形靚麗,遠比實際年齡顯得年輕,常見她一身運動衣,走路風風火火,有時還連蹦帶跳,那時學校時有舞會,每當舞會時,體育館裏黑壓壓圍一圈人,中間場地上許多男男女女跳交誼舞,最顯眼的總是林珊珊,她步伐輕盈舞姿曼妙,襯得周圍跳舞的人顯得笨拙不堪,然而自從郭大雄出了那事兒,舞會裏就再沒有林珊珊身影了。
許多人議論郭大雄林珊珊夫妻。宋曉琳說,坍台啊,難為情死了。還號稱是華僑,買東西都是去華僑商店用兌換券買,弄得來好像老有派頭老有鈔票的樣子,噶歡喜紮台型(出風頭)的人,(卻)半夜裏跑到木工廠去偷木頭,真的是腦子壞掉了。看伊下趟再哪能(怎麽)紮台型啊。瞿秀秀沉默不語,但她後來對我說,落井下石有啥意思啊?人家已經夠倒黴了,何必再去多嘴多舌呢。人嘛,啥人(誰)不會腦子搭牢(不開竅),做一兩件糊塗事情啊。我覺得她那話似乎別有意思,因為她不隻一次說她後悔當初去她丈夫廠裏告狀,使得她丈夫在廠裏顏麵丟盡,我懷疑她大概由郭大雄林珊珊受人議論想到了她丈夫在廠裏的境況。
郭大雄教研室主任位置被原副主任林明德頂替。林明德十分得意,說,人家郭老師是高風亮節讓賢給我,我要好好努力,不能辜負郭老師。但他又到處去說為人師表首先要重視品德,小偷小摸手腳不幹淨,品德有問題心靈有缺陷,怎麽能做教師,怎麽能教學生呢。那話傳到林珊珊耳朵裏,林珊珊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小人。
圖書館長老何內心傾向推薦趙宏博頂替自己做館長,但他有些猶豫,覺得有點虧欠張明超。老何老婆在他耳旁聒噪,說,為啥不推薦小張啊,我看你應該推薦小張嘛,人家為我們家做了多少事情啊,光是魚啊蟹的就送來不知道多少次了,你哪回生病人家不來家裏看你啊?哪回是空手來的啊?人家不要求回報,我們不能不心裏有數啊。老何不耐煩,搶白說,你懂什麽?!一碼是一碼,這是公家的事情,公私都分不清楚嗎?工作那麽久,受黨教育那麽多年,那麽糊塗!他老婆回嘴說,啊喲,你覺悟高黨性高,混了幾十年混出點啥名堂來啦?書呆子一個,我看那個小趙(宏博)也跟你一樣,以後也就一個書呆子。連個壁櫥門都搞不定。老何聽了氣不打一處來,吼起來,你有完沒完啦?是我是館長啊,還是你是館長啊?你這是後宮幹政懂不懂啊!“好,好,好”老何老婆說,我是後宮,不說了,不說了,你是皇上聖明,我們後宮不幹政了。但她臨了還是忍不住丟下一句,我看你怎麽還人家小張的情。
老何還沒推薦,人事處長來找他了,拿來一封匿名信。人事處長說,匿名信已經收到好幾封了,連黨委書記和校長那裏都收到了,內容差不多,都是反映圖書館副館長張明超的,說他人品有問題,不該讓他當副館長,更不該再錯上加錯今後提拔他做正館長。老何一聽那話,立即就知道了匿名信出自何人之手。(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