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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地鐵裏的眾生相

(2016-01-09 06:54:31) 下一個

   上海地鐵伸展很快,每隔不久就通一條新線。好像蜘蛛吐絲布網似地,之前看時還隻兩三根顫巍巍的透明絲線,轉眼不經意抬頭再一看,儼然就有了一張網,縱橫交錯,錯落有致。上海地鐵如今四通八達,其便捷程度與載流量大概都可與東京地鐵一較長短了。

 

   地鐵之方便是不言而喻的。在上海時,有一天下雨,在家閑著無事,忽然心血來潮想去鬆江大學城看看,出門前估計到達鬆江總要兩三小時吧,結果坐上地鐵一個小時就到了。到達大學城之前,途經鬆江佘山,想起遙遠的中學時代曾去那裏學軍,去時全年級六個班三百來號人分別擠在十來輛軍用卡車裏。上午出發,卡車在塵土飛揚中顛簸而行,那路程長得沒完沒了似乎沒有終點,直到顛得昏昏欲睡,以為大概隻能與那“蛇”與那山在夢中相會了的時候,才在夕陽餘暉之中看到那兩座墳包似的佘山。那次學軍結束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每當有朋友提議去佘山郊遊時,我聽著都像是要去遙遠的喜馬拉雅山似的感覺。

 

   地鐵既然方便,乘客自然就多,尤其是早晚上下班高峰時段,站台上黑壓壓地站滿了人。電視屏幕上有顯示地鐵到站的時間,差不多每隔三五分鍾都有車輛魚貫而入駛進站台,拖著長長的十幾節車廂。由車窗望進去,裏麵人滿為患,似乎並沒有空間留給更多的人。車一靠站,站台上的乘客便蜂擁堵向各個車門,車門一開,下車乘客與上車乘客各自向相反方向擁擠。下車乘客如果不在地鐵到站之前預先調整位置,擠到車門旁邊等候,待車門開啟立即側著身體用肩膀開路擠出人群下車,很有可能被堵在車裏下不去的。湧進車裏的乘客借助身後乘客的推力,用身體重量向車內各個方向擠壓,擠壓結果證明:每個人都有辦法在看似沒有空間的地方擠出空間來將自己塞進去。車門關閉,車裏水泄不通,地鐵重新出發,駛往下一個車站。

 

   擁擠在高峰時段地鐵裏的基本感受可以用“身不由己”四個字來概括。承受著來自前後左右四麵八方的擠壓,身體扭曲成別扭的姿勢卻無法動彈或調整。有時背部被身後中學生鼓鼓囊囊的書包頂著,身體被迫前傾;有時前麵立著個女的,為避免不必要的誤會,身體需要全力挺直以抵抗身後的擠壓;有時隻能踮腳而立,若將腳後跟放下就會踩在別人的腳麵上。除此以外,還會有些額外待遇,比如,不時吹拂到後脖子上的溫熱的呼吸,映入眼簾的近在麵前的後腦勺上的頭皮屑等等,這些別扭的姿勢或待遇隻有等到地鐵到達下一站,有乘客下車時才能得以調整或避開。躋身在這樣的地鐵裏可以深刻體會什麽叫做“身在其中,不由自主”,同時,對於有些原本老實巴交的好同誌為什麽一進官場就會變成貪官汙吏的奇怪現象仿佛也能夠理解一二了。有意思的是在如此擁擠的高峰時段地鐵裏偶爾會看到進食早餐的乘客,使人不得不相信這世界的確到處都有與眾不同的非凡之人。進食早餐的乘客手舉盛滿熱豆漿的塑料杯,在周圍乘客側目之中不時將頭湊向插在杯子裏的吸管啜飲一兩口。有人忍耐不住,說:好了啦,不要喝啦,這麽擠的地方,打翻了撒到別人身上怎麽辦?那人再啜一口豆漿,說:打翻了沒有嘛?打翻了找我,沒有打翻囉嗦什麽囉嗦?

 

   高峰時段以外的地鐵要鬆快舒適得多。與東京地鐵相比,後起的上海地鐵顯得更加敞亮寬敞些,也更加新派些。車廂兩邊各有電視屏幕播放廣告與滾動新聞,體育與娛樂新聞據多,通過這個“快線”那個“快車”,隨時向公眾傳播些諸如某明星與某歌手合而複分,分而複合的最新情報。

 

   使人印象深刻而又不可思議的是在地鐵裏時或看到兜售山寨版上海地圖的小販和向乘客討錢的小孩。小販兜售的地圖製作略顯粗糙,有時也有張冠李戴將路名搞錯的地方,然而物雖不美,畢竟價廉,倒也並非完全無人問津的。至於穿行於車廂內挨個向乘客討錢的小孩則使人覺得十分蹊蹺。這些小孩十一二歲的摸樣,有的更小,男孩女孩都有。當你坐在位子上閉著眼睛養神或瞌睡時,覺得有人輕敲你的膝蓋,睜眼一看多半就是這些要錢的小孩。並不說話,伸出手掌攤在你的麵前。臉上沒有通常孩子在陌生人麵前常有的羞怯。討到錢時未見興高采烈,討不到錢時也不見失望沮喪,隻是例行公事一般一路挨個討下去。倘若稍加留意,不難發現有或男或女的成年人在離開孩子不很遠的地方監控操縱,用眼色示意孩子糾纏或放棄不給錢的乘客。這些以異常方式過早進入社會的孩子的來龍去脈以及他們與站在遠處遙控孩子的成年人的關係,既讓人好奇又充滿疑惑。按常理車上應是禁止販賣與乞討的,地鐵的每個入站處都有驗票及檢查入站乘客所攜包裹的車站工作人員,何以兜售山寨地圖的小販和要錢的小孩會在地鐵裏出現,委實讓人感覺蹊蹺和不可思議。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居然還曾有老外在上海地鐵裏要錢。那是某日偶然從電視新聞裏看到的,新聞報道說,最近時常有某年輕男性白人手托紙牌在不同地鐵裏出現,那紙牌上用英文寫著他是某國來滬的留學生,不幸錢包被盜,無法維持生活,希望得到好心人幫助。結果此老外真的得到了很多幫助,許多看得懂英文的年輕人主動上前慷慨解囊,使此老外無需挨個輕敲乘客的膝蓋就充分感受了一把中國大家庭裏的人間溫暖。但新聞說其實那老外是個利用中國人善良與熱情的騙子,提醒民眾小心上當雲雲。

 

   坐在地鐵裏無事可做時,觀察周圍乘客如何打發時光是不錯的打發時光的辦法。乘客裏有專心致誌於在手機上玩遊戲的,有看平板電腦的,有與同伴聊天的,有坐在男朋友腿上打情罵俏的,還有打電話的和睡覺的。打電話的嗓門全開,隔著許多乘客,不見其人,但聞其聲:“喂喂,我在和王總他們吃飯,今天還有幾個合同要簽,那個李老板,你跟他說,一百萬以下的生意不要來找我,我沒有時間。”類似如此內容的電話時常可以聽到。在地鐵裏也會看到能夠隨心所欲自由來往於夢鄉的入睡高手,雙手抱胸低垂著頭,在嘈雜的地鐵裏旁若無人地打著鼾。奇妙的是,每到地鐵靠站,那鼾聲就嘎然而止,垂在胸前的腦袋抬起來,擦擦留在嘴邊的口水,回身看看窗外的車站,待車門關閉,隨著地鐵再開,那頭又低下去,無需三五秒鍾,就聽到鼾聲再起了。

   

  地鐵裏也常見到外國人,說英語的,說法語的,說俄語的都有。當然也有不少韓國人,日本人。韓國人動靜大,滿不在乎大大咧咧的摸樣。日本人卻木然安靜,不東張西望,即便與同伴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當看著車裏的日本人時,不覺之間思緒會跑到日本,想起從前在東京坐地鐵時的種種情形來。(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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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124 回複 悄悄話 上海雖然大,卻是中國最人性化的城市。比較一下北京就不是,不信的話過幾次長安街路口。車擠還是文革後期擠,這是日常化的擠,不能拿大串聯和春節說。我曾經被迫爬著人們的頭頂下車,也曾經把褲帶擠斷。連初吻都是在公交車裏被迫進行的,對麵是一位三十左右的女工,不偏不斜和我麵對麵,刹車時躲都躲不開。我一個勁地道歉,老大姐倒也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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