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說
流浪世界，感悟人生
蔚奶是我們家鄉對姥姥的稱呼，但我從來不知道這個WEI 字怎麽寫， 查了好長時間仍然一無所知 （有人知道請告訴我）。索性用 “ 蔚”這個表示盛大，茂盛的字來表達我對她老人家的尊敬。一是因為她的高壽和寬闊的胸懷，二是因為她的後代，我沒有仔細算過她老人家究竟有多少後代，隻知道已經五代同堂，我的大姨，母親都已近80高齡。很羨慕母親現在還可以拉著母親手話家常。但願蔚奶高壽的基因能傳給我們，讓我也能在耄耄之年能依偎在母親身旁。
今年中秋節，家人為蔚奶慶祝百歲壽辰。雖然我沒能到場，但姐姐她們發照片和視頻也彌補了這個遺憾。值得一提的是，蔚奶和她同父異母的妹妹 （下圖蔚奶右側，比我媽還小一歲）感情深厚，在艱難歲月中一直相互扶持。其實按照我們簡單的算法蔚奶今年才98歲，她屬羊，應該是1919年出生。可是，他們說老人一般提前過壽是通例，況且算一下閏年閏月早都過一百歲了。
趁著這個機會，我想數一下蔚奶有多少子孫。她有五個女兒，媽媽老二， 有兩個兒子，共七個子女。下一輩大姨有五個子女，我們有三個，三姨家有四個，四姨家有兩個，小姨家有三個，大舅家有八個，小舅家有三個，共計二十四個孫輩。再下一輩，大姨家14個， 我們家5個， 三姨家7個，小姨家2個， 大舅家10個， 小舅家5個，共計42個，並且這一輩還在增加。再下一輩大姨家有2個，別人家都還沒到時間。所以到現在為止， 我們4代75人 （7+ 24+ 42+ 2）血管裏都流著蔚奶的血。而且可以肯定的是， 蔚奶的血緣必將綿延不絕。
其實我本人對蔚奶不是特別的親密，隻是媽媽的媽媽。小時候一兩年見一次，就覺得她是個小腳老奶奶。沒有我自己的奶奶嚴厲，沒見她發過脾氣，盡管我們一堆孩子總是鬧騰。後來漸漸長大，心中那個慈祥的蔚奶一直沒變，到40年後的今天我總覺得蔚奶和我7-8歲見過的蔚奶一樣，尤其是相貌，總是慢悠悠的走路，說話。想想也是，40年前她老人家已經60歲了，無論哪個時代都應該是老人了。
我一直覺得蔚奶這樣苦難的人生還能健康到百歲絕對是一個奇跡。從長輩斷斷續續的訴說中知道，她的人生兩頭幸福，中間是長時間的苦難，困苦。她出生成長在一個富有的家庭，嫁到蔚爺家到蔚爺去世之前應該還可以，沒有明顯的苦難。可是自從“解放”後幾年，當教師的蔚爺被遣返回家，接受改造，然後很短的時間之後在1958年在極端的體力和精神摧殘下去世。留給蔚奶的就是一貧如洗的家和三個沒成年的孩子。整個60到80年代初的二十年不知道蔚奶她們是怎麽活過來的，不僅因為守寡和未成年的孩子們，更因為那個地主和國民黨的“成份”。隻記得媽媽說小姨和小舅有好幾次差點就餓死或病死了。包產到戶後別人家都一下子有了根本的改觀，最起能吃飽，有些人家油水會多一些。可是蔚奶家的日子在過去的30年裏一直過得緊巴巴的，直到前幾年小舅的幾個孩子成家了才有根本的好轉。雖然幾個女兒時不時接濟一下蔚奶，可那不能解決根本的問題，而且蔚奶有一口吃的總是給孫子，兒子，最後能留給自己的能有多少。所以蔚奶有50年的時間我估計她經常吃不飽，更不要說吃好了。
蔚奶的苦難更是精神上的，40多歲守寡，領著幾個未成年的孩子，那需要多麽強大的精神。並且在那個“成份”決定一切的年代，她一直頂著那樣的“成份”。日子總算熬到70年代末80年代，蔚奶終於擺脫“成份”的枷鎖，可是又遇到另一個敵人。那就是我的大舅媽，我小時不多的幾次探望，總能聽見她刺耳的罵聲。可是蔚奶總是一言不發，躲著走。即使後來分家了，舅媽仍時不時不明原因的罵蔚奶。我當時想不通世上能有如此的人，不要說孝道，連一個人起碼的道理，人格都沒有。後來終於大舅他們一家搬出去了，蔚奶才有難得的安寧，雖然還得勞碌。我那時候想蔚奶怎麽那樣無能，叫一個兒媳婦那個欺負，有好幾次我都想扇那個舅媽幾耳光。直到有一天家
人不得不告訴蔚奶小姨去世的消息時，蔚奶說她都早知道了。她說雖然很惋惜，白發人送黑發人，可是這不是我們能控製的，我愁死又有什麽用呢？從那時我就知道蔚奶內心的堅強，豁達，雖然在外人看來沒有脾氣，無能。可是我覺得正是她的這種大智若愚的智慧是她老人家長壽的主要原因之一，雖然我不知道她自己是否總結過，甚至知不知道大智若愚這個詞匯。
2004年媽媽把蔚奶接到蘭州小住了一段時間 （上左照片就是在蘭州拍的），她老人家甚是喜歡。媽媽說老人家是挺喜歡到外麵看看的，所以我一直想讓蔚奶再到別的地方看看，可是老家的觀念是老人不宜遠遊，怕萬一去世在外地，舅舅姨媽們都不同意。其實在我看來，要盡可能在活著的時候讓老人做些喜歡的事，至於在哪裏去世，甚至埋在哪裏都不是最重要的。我覺得隻要他們願意，蔚奶甚至可以到美國來看看。其實她老人家身體硬朗著呢，她的拐杖隻是起心理作用，不用拐杖走起來也行。他們說蔚奶最近幾年甚至有黑頭發生出來。
還有一點需要記錄，蔚奶的名字叫戴金蓮，這是10多年前為父母辦簽證時問父母才知道的，這在我們避諱長輩名字的文化裏知道祖父母的名字很不容易的。這次過壽，他們從網上給蔚奶買鞋，與她的名字還真有些聯係，看來這個名字在當時還是很受歡迎的。
最後我在遙遠的大洋彼岸衷心祝願蔚奶身體安康，開心每一天，能讓我們多陪伴一些日子。
“蔚奶”應該是“外奶”的諧音，以區別於“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