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霧霾，油價不降，太智慧了

文/新浪專欄 觀察家 王海濤

 

　　因為國際油價持續下跌，按照中國的成品油與國際油價聯動的定價機製，12月15日這一天，中國的成品油價格應該下調。

　　但這一天發改委宣布油價不降了：由於霧霾嚴重，暫緩調整油價。初見此消息，我以為是笑話或惡搞。然後發現，這是一條嚴肅的新聞。

　　發改委是這麽解釋的：隨著社會經濟快速發展，我國環保形勢日益嚴峻，一些地區以臭氧、灰霾汙染為特征的複合型汙染日益突出，機動車尾氣排放是造成空氣汙染的重要原因之一。充分發揮成品油價格杠杆作用，是促進資源節約、治理大氣汙染的重要手段。

　　讀完這個解釋，竟無語凝噎。深深地佩服，這個不降價的理由太高明了，高明到超出了普通人的“智商上限”——普通的生意人，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麽好的理由，不僅可以讓消費者多花錢，而且還論證了“這是為你好”。既然如此，油價不僅不能降，而且應該漲才對。

　　好吧，我帶領大家回複一下目前的油價機製——

　　若幹年前，國際油價瘋漲，國內油價是固定價格機製，不靈活。中石油中石化的原油，大概有一半是在中國挖出來的，另一半是從國外進口的。進口油價，就要隨行就市。國際油價一漲，兩桶油就喊虧，受不了，要求漲價，不讓漲，加油站就會缺油。你還記得麽，有那麽兩年，大江南北黃河兩岸，經常鬧“油荒”，加油站經常排隊排得很長很長，仿佛要排到天荒地老。

　　可是，漲價很麻煩，怎麽漲，漲多少，哪天漲，麻煩得很。而且，漲一次，老百姓就質問，這個油價是怎麽漲的，依據什麽，為什麽是今天漲而不是明天漲，國際油價是漲了，可是還有一般原油是在中國本土挖出來的啊。總之，發改委很煩，發改委又不是賣油的，倒是經常挨罵，叫人如何不煩惱。我都替發改委委屈。

　　估計從“依法治國”的理念受到了啟發，後來發改委搞了一個“依規漲價”——製定了一個成品油價格機製，將中國的成品油價格，與國際成品油期貨價格關聯起來。這樣的話，什麽時候漲，每次漲多少，就有了依據。再漲價，大家就沒有理由埋怨發改委了，當然，也沒理由埋怨中石油中石化了，要埋怨就埋怨歐佩克啊地緣政治啊等等這些影響油價漲跌的因素。

　　依法治國好，依規漲價更好。那兩年，國際油價蹭蹭地漲，國內油價也就跟著蹭蹭漲，大家也就認了，畢竟有個規矩嘛，規矩是透明的。我還記得，國際油價一度接近了150美元一桶。那會兒，好多車主，覺得以後可能開不起車了。所有人都認為，能源，不可再生，用一點就少一點，物以稀為貴，油價將來隻能會更貴。可是，車畢竟不是“不動產”，油價怎麽漲，汽車還得上路。

　　沒料到，2008年下半年，金融危機突然來了，美帝國主義率先先撐不住了，雷曼兄弟倒下，像推倒了多米諾骨牌，華爾街風聲鶴唳。全球經濟下滑，油價掉頭向下。這一掉頭向下，中國的車主們，突然發現原來中國的油價還有下降的機會。是啊，中國的成品油定價機製是透明的，既然曾經跟著國際油價漲，現在國際油價跌了，國內油價若不下調，那就是言而無信。

　　我泱泱大國，豈能言而無信。於是，2008年下半年以來，雖然曾油價有過反彈，但已經不再單邊上漲，而且是跌的時候更多一些。漲漲跌跌，如今，已經跌到每桶40美元以下了。我記得1015年1月的新聞報道說，國內油價已經實現了連續12次下跌，照這個走勢，照這個油價機製，中國的汽油價格應該會比高端品牌礦泉水還便宜。

　　在這種情況下，國家挽油價跌勢於既倒——提-高-燃-油-稅！我記得，財政部連續兩次提高了燃油稅的價格。如今，一升汽油的價格裏大概有1.5元的燃油稅。

　　可是，全球經濟不景氣，中國經濟新常態，國際油價還是跌。跌跌不休。到了2015年的12月15日，中國的成品油價格再次到了下調的窗口。一個老問題又擺在了麵前，油價不下調，就是不尊重既定規則，就是言而無信。

　　就在12月15日的傍晚，發改委發布了消息：油價不調了，理由是霧霾太嚴重了——保持國內成品油價格基本穩定，有利於改善空氣質量。國家將統籌考慮各方麵因素，抓緊完善新形勢下成品油價格形成機製，並向社會征求意見。

　　發改委話裏有話，不僅給出了這次油價不下調的理由(改善空氣質量)，而且說要完善“新形勢下的油價機製”。意思是說，之前定的那個與國際油價聯動的機製，可能要過時了，要搞新形勢下的機製了。什麽是新形勢？新形勢就是國際油價很難再漲上去了，那我們就不打算跟國際油價聯動了，我們要換玩法了……

　　這簡直是中國很多領域治理策略的典型案例——國際規則與我有利，強調與國際接軌，國際規則與我不利，強調中國國情。這是什麽？這是智慧。佩服嗎？佩服，為什麽佩服？因為，不服不行。

　　說了這麽多，難道是我反對為了改善空氣質量而不降油價嗎？當然不是改善空氣質量，對每個人都有好處，我堅決支持，健康無價嘛。

　　問題是，油價貴了，空氣能改善嗎？這不好說。據我觀察，空氣質量與油價的關係，好像還沒有與“刮風”之間的關係大。再說，如果燃燒汽油是空氣汙染的罪魁禍首，那應該首先找中石油中石化問責——它們賣的油，難道質量不夠好？　　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超出了我的專業能力。我倒是覺得，如果提高油價能夠改善空氣，那為了姑娘們不再為減肥大業發愁，國家應該提高食品的價格。吃飯貴到吃不起，貴到隻有過年才舍得吃一頓餃子，胖子就會少了。這不是笑話，為了治理擁堵，征收擁堵費已堵費已經提上議事日程了。智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