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相冊（一）

在10歲那年的一天晚上，我在父親的書房裏發現了一個奇異的東西。我從來沒見過的它，看起來像個古董，書本大小，暗紅色的硬皮，並不厚重。拿起來，我好奇地打開，裏麵是炭黑色的頁麵，精致的相角裏固定著一張張略微發黃的照片。開頭幾頁上，一個穿著淺色有繡花衣服的小寶寶虎頭虎腦的樣子，這不是我嗎？於是我大聲叫到：這我小時候的照片，你們怎麽從來沒有給我看過？

聞訊趕來的母親笑著對我說，這不是你，是你爸，這本相冊是你爸以前的，還有他小時候和你爺爺奶奶姑姑叔叔的。父親也走過來哈哈大笑著說，你長得象爸爸，你小時候當然和我小時候差不多啦。原來如此，我奇怪地問，你怎麽小時候有這麽多照片？我怎麽隻有一兩張？

父親坐下來，也翻了翻這本老相冊，一頁一頁，就像回放的老電影，打開了他記憶的倉庫。從此，家族的故事，傳到了我這一代。

父親生於30年代，那時的中華大地風起雲湧，新舊交替，祖父正在清華求學，祖母也是北平的大學生，為了成為新知識女性而孜孜不倦。結婚不久但還不想要孩子的祖母正在憧憬著未來的職業前程時，她發現自己懷孕了。有些惶惑的祖母依舊每日上課跑操，直到實在掩飾不住了，才不得已回家生下了父親這個長子，祖母也因此隻好放棄了自己的大學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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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照片是我從祖父的文集中翻拍下來的，攝於1940年。照片上站著穿西裝的男人是我祖父，另一個是我三舅爺。左邊抱小孩的女子是我祖母，另外兩位是祖母的姐姐。祖母懷抱中的小孩是我父親的大妹妹，我的大姑。感謝三舅爺，他是祖父的同學，在祖父求婚的時候，他極力說服為了上大學而不想結婚的祖母，以及祖母的母親，成就了這一樁從頭到老的美滿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