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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5月到9月的諾門罕戰役,或稱哈拉哈河戰役,或諾門坎事件,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初期日本及蘇聯在遠東地區發生的一場戰役。
今天看來這場戰爭也是一場“代理人戰爭”,蘇日雙方並沒有向對方正式宣戰,而是代表蒙古國和偽滿洲國在中蒙邊境地區交戰。諾門罕戰役日軍慘敗,放棄了“北進”而選擇“南進”,從而有了偷襲珍珠港事件導致美國對日宣戰,日本法西斯完全覆滅。日本史學家稱這場戰爭為“日本陸軍史上最大的一次敗仗”
我的姥爺參加了這次戰役,時任偽滿興安陸軍軍官學校教導團上校團長,給日本人打仗。而且在這場敗局裏替日本人打勝了一仗。
維基百科的《諾門罕戰役》有詳細記載,在“參戰序列”欄目下能查到。1988年吉林文史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史料著作《諾門罕戰爭》,更加詳細描述了我姥爺打的這一仗。
我跟姥爺一點也不熟。媽媽參軍離家,離開了那個“反動官僚”家庭,從東北轉戰最後到內蒙古西部轉業,等到1960年父母帶我回東北探親,我才第一次見到姥爺。
姥爺身材高大魁梧,從小習武的結果,腰杆永遠筆直,永遠端坐,長方臉濃眉高鼻,上唇有濃密的一字胡,七八十歲時須發皆白,連長長的眉毛都是雪白的,但是麵色紅潤極少皺紋,感覺就像關公(就差下巴幾縷長胡須)。
姥爺威嚴的形象讓我又陌生又害怕,我都不記得單獨跟他怎麽交往過。媽媽也怕姥爺,她煙癮很大,碰見姥爺就趕緊把煙藏起來。後來姥爺說,你也老了,抽煙這事情我不會管你了。
我在姥爺床邊看見過一本厚厚的紫色硬皮的大部頭,《資本論》。肅然起敬。
姥爺晚飯會喝一盅白酒,是那種3錢3的白瓷酒盅。先是中指沾一點,向上彈出:敬天,然後才是自己享用
姥爺文革前一直是內蒙古的政協委員,文革中被趕出自己在海拉爾的俄式大宅子,搬到臨近的鄂溫克旗,一幢土坯的矮小民房。是不是恢複政協委員待遇?不清楚了。
姥爺80歲的時候二舅問他想要什麽禮物。他說要一輛自行車,要女式坤車沒有大梁的那種,方便上下。全家捂嘴偷笑。我見過他騎著新買的坤車的樣子,絳紫色的車小巧靈便,騎車的老人高大壯碩,慢慢悠悠在大街上,有點滑稽。
人生的最後幾年,姥爺臥床不起,大小便失禁,人也糊塗了,全靠姥姥伺候。媽媽去探望時,就是不停地給他洗。洗身體,洗床單。
姥爺去世時,我在瑞典,回國才知道。
姥爺去世十來年後,一次跟大舅的小兒子、我的小表哥聊天,不知怎麽就聊到了姥爺。表哥說,他下鄉在呼倫貝爾草原陳巴爾虎旗,偶遇幾個偽滿時期的老兵,聽說他是“金團長”的孫子,立刻奉為上賓。還感慨地講了不少姥爺的舊事。
一件事:九一八事變後,東北軍將領蘇炳文奮起抗戰。1932年3月31日,在海拉爾通電就任黑龍江自衛軍總司令,1932年10月1日,正式宣布就任東北民眾救國軍總司令,通電中外,在嫩江西岸堅守陣地,誓死抗日。日偽部隊屢次進犯,均被擊退。1932年11月中旬,蘇炳文的部隊在北大荒轉戰於冰天雪地之中,孤軍奮戰,終至彈盡糧絕,迫不得已,於1932年12月4日夜,蘇炳文率領軍民由滿洲裏退入蘇聯境內。
當時姥爺任滿洲裏邊防守衛,蘇炳文派人商榷由滿洲裏撤退到蘇聯,希望姥爺開關放行。姥爺當下拒絕,說守衛邊關是我的責任,我不能隨便放人。談判代表失望而歸時,姥爺又派人悄悄告知,自己的團明夜(今夜?忘了)要換防,中間有幾個小時空檔沒人管。就這樣,蘇炳文率4千多軍民通過滿洲裏安全退到蘇聯境內。此事算是功勞一件,日本戰敗投降後,姥爺因此減輕一些刑罰。
第二件事:日本戰敗後。姥爺率部投降,一行上百人被數名蘇軍押解送往俘虜營。因為走錯路走進沙漠,又熱又渴饑餓難耐。姥爺對押解的蘇軍說,把槍給我,咱們打點野物吧。蘇軍警惕,不肯給槍。姥爺說,我們不想打仗了才投降的,要是反抗,你們這麽幾個人怎麽能防得住?
蘇軍士兵將信將疑,把槍給了姥爺,姥爺走上沙崗瞭望,不多時舉槍,一隻麅子應聲倒下,蘇軍士兵高興了,豎起大拇指:要求多打幾隻,姥爺放下槍拒絕:就一隻。
第三件事:六十年代初海拉爾郊區兩個村子的達斡爾族為了糧食起了內訌,在公社的院子裏對峙。達斡爾族生性彪悍,真動起手來可能會出人命。形勢緊張,政府來勸解根本沒人聽他們的。無奈,他們進城請來姥爺,期望借姥爺的威望緩和局麵。姥爺走進大院,還沒有說話,雙方就放下了手中的棍棒鐵器。
聽表哥講姥爺,就好像講一個傳奇英雄,我後悔他生前沒有能聽到這些故事。表哥說,姥爺自己是不會說的。若不是那些老兵講,他也不知道。
我們約定,下次見麵把他知道的姥爺都講給我聽。
世事難料。一年後,表哥去威海探望女兒,夏日的傍晚橫穿馬路去對麵的理發店時,被威海當地檢察院的一個女檢察官開車時撞飛,不治而亡。從此再也沒有人給我講姥爺的故事了。
了不起的姥爺!
謝謝蔥蔥介紹曆史,還好諾門罕戰役失敗後日本人去打美國了,否則這抗日戰爭還會拖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