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開玩笑說,在理工科大學校園裏,有男生,女生和女班長。因為女生少,女班長常常就成了不愛紅裝愛武裝的“第三性別”了。哈哈
大學時,班裏29個男生,5個女生。我是班長。
於是小廣東和我就成了男女生中多出來的“奇數”,同桌了4年。
小廣東剛入學時,甚至不會說普通話,幸好係裏有個廣東籍的輔導員,幫助他把入學事宜全部辦妥。他也因此在班裏很少說話,成了個“可有可無的人”。同桌4年,我印象中好像沒有跟他講過什麽話。
作為班長,我曾經帶著同學為教室鬧到係委會;為宿舍的桌椅與後勤老師爭吵;在學校運動會上,一邊嘶啞著嗓子廣播一邊為長跑受傷的男同學流淚.......
大二時我辭掉了班長職位,因為無論我怎麽樣努力。班裏年紀輕輕的理工男們還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秉承“男女授受不親”之古風,一條無形的楚河漢界直接把我孤立於“主流社會”之外。但直到今天,同學們還是習慣性地叫我“班長”。
那是畢業25年聚會。小廣東也早已是一個孩子的父親,出落得有模有樣了。隻是因為畢業後就回了廣東工作,他的普通話仍然不那麽靈光。
最後一天晚上吃飯時,小廣東突然站了起來,大聲說他有話要講。同學們都吃驚地看著他,因為從學校到畢業後的同學聚會, 他從來從來就不曾是“主角”。但好像他又從來沒有缺席過任何班裏的活動。
得到了大家的注意,他顯得緊張,臉也紅了,本來就不怎麽樣的普通話更說不成句子了。另一個廣東同學站起來替他“翻譯”:
“今天當著大家的麵,我要大聲說,我最愛班長!”小廣東幾乎是喊出來的。
“在我懵懵懂懂的大學時代,班長是我第一個愛上的女性。同桌四年,我幸福又痛苦著。我知道沒有人,甚至班長都沒有注意過我。但我卻悄悄地注視了班長4年,什麽都沒有說。畢業前,我一次次繞著操場跑,跑得滿頭大汗,還喝醉了一次,可無論怎麽折磨自己,一看見班長,我還是什麽都不敢說。班長回了北京,後來又出了國。本來以為永遠沒有機會說了。畢業20年聚會,我見到了班長,可還是不敢說。現在,畢業25年了,我要大聲說,我最愛班長,永遠愛班長!”
說到最後, 小廣東幾乎是帶著哭腔了。幫他翻譯的同學,起初還一邊翻譯一邊打趣他。聽到這兒,突然變得莊嚴了起來,說到最後一句“永遠愛班長!”時,那個同學也是聲情並茂了。同學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住了,好久沒有回過神來,平時伶牙俐齒的我,坐在桌子對麵,望著熟悉又陌生的小廣東,也不知說什麽了。
很快,有人起哄了,“快過去擁抱班長,快……”
小廣東的臉更紅了,他竟真地地走到了我麵前。臉和嘴唇都劇烈地抖著(激動?緊張?)眼睛卻是堅定地望向我。
看著麵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腦子裏回響著那句“我最愛班長!”多美好的故事,畢業25年才說出口的一個“愛”子。好讓人感動!但無論如何也無法和自己聯係起來。我站起身來說“謝謝你。”我的口氣又特別像班長了(冷靜得讓自己討厭!)
“哇,真不知道當年那個同桌的小不點兒還有這麽複雜的心思呀。”我用這樣的調侃來給自己一點時間思考。
”不過,我有自知之明,“ 當終於調整好自己的思路,我說”你心中的班長是你用愛的幻想勾勒出來的。是完美無瑕,隻屬於你一個人的。是你的記憶。或許用了我這副皮囊,但其實和現實中的我沒有關係。真的,如果你了解我,就知道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不過,還是要感謝你,把這樣一份美好的記憶與我分享,與我們大家分享”
我平生第一次有點兒緊張了,怕自己說錯話傷到他。
我主動擁抱了他。沒辦法,誰讓我是班長,哪怕畢業已經25年, 哪怕我其實隻當了一年的班長。
我們班34個同學,同窗4年,卻最終沒有走出一對夫妻!不能說沒有愛情,不能說沒有故事,隻是有緣無份,不過,今天的我們,都更加珍惜同學情。
(這些可愛的鵜鶘拍攝於澳洲新南威爾士州的美麗小鎮“The Entr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