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點20,Ubber 來接我
這是一輛嶄新的淡藍色特斯拉。很少見到這個顏色,喜歡!我心情好了些:
司機走出來——又是一個個子高高的深色皮膚的人,四十歲左右的樣子。又是一頭濃密披散的過耳長發,又黑又亮。不知道為什麽,我腦子裏突然閃出呼嘯山莊裏的希斯克裏夫的樣子:沉重,沉默,有些與世界為敵的玩世不恭,那寬大的衣服裏仿佛藏滿了秘密。手臂很長,我的拉杆箱在他手裏像個玩具
總之這是一個令人好奇的人。
當他輕輕重複我的名字以確認乘客正確,我驚訝於那一把聲音也是希斯克裏夫式的。沙啞中透出些倔強和不修邊幅。首先要坦白,我對好聽的聲音,無論男女,都是直接淪陷,毫無免疫力的。他的聲音雖然不至於讓我直接淪陷,也絕對是可以靜坐欣賞的。
本來這幾天因為一些瑣事,情緒不高,像隻慢撒氣的氣球——並非完全泄氣而是需要填充新鮮氫氣。連昨天朋友的咖啡聚會也直接掛出“Do not Disturb”免打擾牌了
在這又濕又冷的清晨,這把聲音和禮貌得體的舉止讓我的心情又好了一些。
此刻,像極了一個辛苦工作後疲憊走進家門的人,脫掉了裝模作樣的正裝和高跟鞋,換上舒適的居家服,我整個身心都放鬆了下來,覺得那隻慢撒氣的氣球正慢慢充盈起來。這,才是我忙碌飛行的正確打開方式!
當我坐進車裏,隨口說了一句“好冷啊”他就立刻回過頭來關照我可以把後座的空調調高些。我說“不需要,已經比外麵暖和許多了”
轉上大路後,他輕咳了一下,馬上道歉說“對不起,原諒我的聲音有些沙啞難聽。。。嗯,因為我正在戒煙”說著話,眼睛看向後視鏡裏的我。
“理解。沒有關係。你的聲音沒有令我不舒服”
“多久了?”我隨口問
“第三周了”
“抽了多少年?”
“十一年了”說完調侃了一句“我是在一個最不應該吸煙的地方學會了吸煙”
“哦?哪裏最不該吸煙?”這次輪到我好奇了
“澳洲呀”“這裏的煙多貴!”
“哦“
(家裏沒有吸煙的,對此無感)
“我倒是好奇你戒煙的原因了。不會僅僅是因為貴吧?”
“不,當然不。是前不久的一天早上,我還沒起床,突然被一陣尖利的後背疼痛驚醒。當時身體完全動不了,身邊又沒有其他人。。。那一刻,我突然害怕了。”他的聲音裏有了一種舞台劇的抑揚頓挫,很有畫麵感。
“雖然後來醫生檢查說隻是肌肉的問題,無大礙,我還是決定要開始認真照顧自己,就從戒煙開始吧”
“曾幾何時,我們總以為生命是無限的”
“Never too late”
與他聊天很舒服,那一把略沙啞的聲音也因了背後的故事厚重起來,越來越有魅力。他是伊朗人。所以,他的英語說得很認真,遣詞造句少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口頭語”,
我們就這樣行雲流水般輕鬆交談著,早高峰的擁堵和外麵偶爾傳來的汽車喇叭聲,都成了BGM。
他說羨慕我的工作,因為“看世界一直是我的夢想!”
“你經常回伊朗嗎?”
“不,我隻能在土耳其見見父母和家人”哦?
“一個連穿衣服都要被規定的國家。。。。唉”這句話的後麵一定是更長更複雜的故事。我不會去打擾
“那你也來飛吧。我們公司一直在招人”我轉移了話題
給他講了我們的飛行和日常,他聽得很認真,也明顯很感興趣。問了非常具體的問題
到了機場,他幫我拿出拉杆箱,甚至細心地把拉杆拉好,
“很幸運能與你聊天,謝謝你的分享”那聲音是真誠的
“也祝你戒煙成功。保重”我說
轉身向機場大廳走去,
身後傳來“如果我能去飛,一定會去找你的!”
此時太陽出來了。
他那有磁性的聲音在陽光裏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