璿的時間與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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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58丨歸途 (附語音版)

(2019-01-20 10:43:10) 下一個

周五下午發完短信之後,趙曉曼與藺晨再沒聯係過。無論對藺晨、對石玲還是對自己,該說的、能做的,該發的善心、該有的憐憫、對未來該有的考慮,她都已盡力,至於他們倆在地中海上會發生些什麽,她不想知道,她隻關心七天之後的結果。

 

趙曉曼把自己關在家裏,甚少外出,但是,隻要她一閉上眼,周圍就全是藺晨的身影和地中海的景象。漫長的等待中,她就靠這些夢境、幻象支撐著。

 

熬過了五天,還剩最後兩夜,走完突尼斯和巴塞羅那航程就將結束。周三的午後,趙曉曼默默的想著郵輪的航線,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在那場唯美的夢中,在她的愛與欲全然釋放的同時,她似乎也覺察到一些暗藏於這個琢磨不透的宇宙深處的秘密,那些關於生命、關於命運、關於愛的秘密。

 

趙曉曼顧不上多解釋就掛斷了羅誌的電話,然後一邊打開電視看新聞一邊給藺晨打電話,打了幾次都沒人接;想來想去她又問羅誌要來了石玲的電話號碼,可是也一樣的無人回應;她給郵輪公司打電話,又是一直占線。

 

新聞裏播放著突尼斯議會大廈附近混亂的畫麵,驚慌的路人四處逃竄、躲避。此時該恐怖襲擊已造成15人當場死亡,多人重傷。

 

電視裏的新聞結束了,驚魂未定的趙曉曼又打開電腦,搜索關於突尼斯遇襲的各種報道和視頻。藺晨和石玲的電話依舊無人應答。

 

“上天啊,求求你讓他們平平安安,隻要他們能平安歸來,要我怎樣都行!” 趙曉曼虔誠的跪在床邊,一遍遍的禱告著,祈求著。

 

到了周四午間,“某極端組織在網絡上發布了一段音頻,宣稱製造了這起事件。官方宣稱,突尼斯安全部隊已逮捕9名涉案人員,其中4人被認為與襲擊事件有直接聯係。”

 

“根據突尼斯衛生部發布的最新統計結果,這起襲擊事件共造成23人死亡,其中包括3名突尼斯人和20名來自不同國家的遊客。”

  

“當時,共有兩艘郵輪停靠在突尼斯的拉古萊特港,相關的兩家郵輪公司提供的數據顯示,共有13名上岸觀光的遊客在襲擊中不幸遇難、12人受傷,另有19名遊客在襲擊發生後下落不明。

 

上述兩艘郵輪已於今日離開突尼斯,按原定行程前往下一站。兩家郵輪公司今日宣布,公司旗下全部船隻將不再經停突尼斯,直至有新通知。”

......

關於郵輪旅客遇難的數據與信息簡直令趙曉曼崩潰,她如坐針氈在家裏一分鍾也待不下去。思來想去,她從抽屜裏翻出藺晨的電話本,與他的父親取得了聯係,說明情況後,她詢問郵輪公司是否聯係過他,因為藺晨的緊急聯係人填的是父親的信息。

 

藺晨的父母正在北京老家休假,下周一回斯特拉斯堡。他們今天上午才聽說了突尼斯的事,不過並沒有接到過郵輪公司的任何信息。盡管滿是擔心,藺晨的父親還是安慰趙曉曼先別急,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但聯係不上藺晨,趙曉曼心急如焚,一夜未眠。周五清晨她搭上最早的一班列車趕往馬賽。

 

在港口郵輪公司的接待處,趙曉曼焦急的等待著查詢結果。已確定的死亡者名單裏沒有藺晨的名字,但是趙曉曼剛鬆了口氣,工作人員就在失蹤者名單裏找到了那個她最熟悉的名字。她頓覺天旋地轉,整個人隻能斜靠著接待處的一個立櫃才不至於栽倒。

 

“突尼斯方麵還在全力搜救,我們會及時向家屬發送最新消息。”工作人員盡力安慰著趙曉曼,同時扶著她到休息區坐下,“你要求查找的另一名旅客在船上,郵輪還有1小時靠岸,你可以先在這裏休息。”

 

“我們都是冒著生命危險在旅行。” 趙曉曼想起了羅誌在埃及的國王穀前說的話,當時兩個埃及男人跪在恐怖襲擊發生的地方祭拜親人的畫麵出現在她腦海中。

 

失蹤意味著什麽?生還的幾率有多少?如果失蹤是意味著還要經曆更多的折磨與劫難,是否還不如當場死亡?如果是自己躲起來或者迷路了還好,如果是落入了恐怖分子之手該怎麽辦?能自己到突尼斯去找人嗎?各種疑問、假設充斥在趙曉曼的思緒中,她還想起以前新聞裏恐怖分子利用人質與政府談判的畫麵,一個不滿意就是斬首。她想得直冒冷汗,頭皮發緊,幾乎要昏厥過去。

 

中午兩點不到時郵輪靠港,旅客陸續下船來大廳取行李。與別的交通工具不同,郵輪由於旅客多,采用分批分時段下船,最早與最晚下船的旅客之間有可能相差好幾個小時。

 

趙曉曼盯著出口,仔細辨認著每一個旅客,她心存僥幸,想著也有可能是工作人員登記時出了錯,她還是期盼著藺晨會出現在人群中。每一次有人走出來,她都充滿著希望,然後又失望。

 

兩個小時過去了,趙曉曼毫無察覺時間的變化,她就這麽在希望與失望之間反複著,直到石玲出現。趙曉曼一邊怨恨著她,一邊又像見了親人似的激動的迎上去喚了她一聲。現在,隻有石玲能告訴她這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麽?

 

石玲是由一名工作人員陪護著下的船,她麵容憔悴,眼神茫然,極度的悲痛正吞噬著她。她走著卻根本不看路,無論前麵是台階還是柱子,她隻是走著,像行屍走肉一般的慢慢走著,不知來處,也不關心歸途。

 

看著失魂落魄的石玲,趙曉曼不得不接受了現實,藺晨不在船上,他失蹤了。

 

石玲怔怔的望著趙曉曼,嘴角不自覺的抽動了一下,她一聲不吭隻是安靜的流起淚來。她過往的人生經曆積累起的經驗還不足以應對當下這突發的狀況,她完全沒辦法準確的表達此時的情緒。如果趙曉曼是朋友,她可以抱住她痛哭;如果趙曉曼是敵人,她可以完全無視,扭頭就走。而此刻,石玲雖然沒有擁抱趙曉曼的衝動,甚至有些羞於見到她,但又很想和她待在一起,似乎隻要靠近她,就能離藺晨更近一些。

 

看著隨時有可能癱倒在地的石玲,趙曉曼不得不振作起精神來。她作為藺晨訂票時的同行人員,登記了身份證件,簽了一些文件,認領了藺晨的行李,還在藺晨的緊急聯係人及聯係方式一欄增加了自己的的信息......

 

石玲默契的在一旁等著,無需言語她們也明白,她們必需在一起。藺晨的失蹤,令她們隻剩下了彼此。

 

車窗外,那曾經令人無限憧憬的大海已再無浪漫可言。

 

車窗內,兩個無聲的淚人望著同一片海、牽掛著同一個人,卻不能相互傾訴,就像那年她們在盧克索看到的兩座門農巨像,近在咫尺,卻永無交集,隻能死守著心中的秘密,獨自咀嚼、吞咽,等風起時再把它們化作陣陣哀鳴,散播於西岸的曠野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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