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園 (非公開的博客)

高山流水遇知音,從此為你亂彈琴.癡人說夢逢知傻,有空為你胡亂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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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呼吸(7-8)

(2009-08-22 05:39:08) 下一個
作者:pastell

(7)

自從有了第一次的身體接觸,我就像上了癮似的,期待著Hans對我的進一步侵犯,就像那個怎麽說地來著,懷裏揣著隻小鹿兒一般。

我們走在路上,他會緊緊地往我身上靠,我不抗拒,盡管有認識的人在前麵走。走著走著就歪下了人行道,我又重新走上人行道,Hans則會第一時間跟上來,又貼在我的身邊。被這樣一個壯實的大男孩親密守護著,我隻感到身心舒坦。

我們幾乎天天都會見麵。要是語言班下午沒課我又沒有別的出行安排,就會在家等著他上來找我。特別是到下午六點以後,我知道那個時候他肯定下班了,運氣好的話,他會準點來到我家門口。我總是很注意聽門口的動靜,電梯門是不是被打開了,從電梯裏走出來的腳步聲是不是Hans的,是不是正朝我門口走來,如果一切都符合了,我就很期待這最後一聲電鈴的確認,電鈴果真響了的話,我就會猛地彈起來,蹦過去開門。

Hans經常上來,就是趁著洗衣服一個小時的空當也會上來坐一坐聊一聊。有一次他上來了,進門就解釋說:“我剛把衣服放到樓下洗衣機裏,差不多要洗一個鍾頭,中間要等反正沒什麽事兒,上來看看。”他也不說是想來見我,公事公辦的口氣,好像領導巡查民間疾苦,有點猜不透他,不過來了我就很高興。

不過也不是每次都能把他等來,就像玩賭博,哪有把把都贏的。有的時候過了時間他也不來,我就有點坐不住了,想下去找他還得先想個理由出來。要麽先看看家裏的儲備,預計一下呆會兒一起能做點什麽出來當晚飯,然後就下去找他上來搭夥吃飯,要不我就去借雙筷子上下網看看電視什麽的。

借筷子那次並沒有達到我的目的。好不容易敲開了門,他隻露出了個頭,頭發濕漉漉的,還光著膀子,見是我來了,才拉開半截門,隻見他下身裹了條大浴巾。

Hans顯得有點慌亂,問我:“啊,我正在洗澡,你有什麽事兒嗎?”

“哦,不好意思了,我想借雙筷子,我來的時候沒帶的。”

“嗯,你等會兒。”他把門又掩上,沒把廚房燈打開,隻聽他在裏麵淅淅索索摸了一陣,然後又把門拉開,手上抓著一雙筷子。

“謝謝了,用完再還給你。”

“不用了,你拿著吧,我這兒筷子夠用的。”

我也不好再拖延什麽,把人家從洗澡間叫出來就夠麻煩的了,隻怪我時機沒挑好。

“那我上去了。”

“好。”

門關上了,我有點依依不舍,不想讓他從門洞裏還看到我杵在那裏,馬上走到電梯口按了向上的按鈕。

那晚他也沒再來找過我,有可能他有很多事情要忙吧,我這樣想。我剛來的那個暑假,Hans除了去公司做助工,還選了一門高級英語,老師每天都有布置作業的,他知道我是學英語的,就找我輔導他做作業,每天的作業量還不少。他還說過,他們公司那邊要求他盡快學會那門新的編程語言,他邊學就得邊趕馬上陣的給公司編程序。他一天應該是很忙的,平常能過來找我坐一會兒就不錯了。

我一個人呆在上麵,除了看看書,做好白天語言班布置的作業,就是聽音樂,時間長了也有些無聊。我很想馬上去買台電視機回來,這樣我能跟外麵的世界有些接觸,還能學德語。買就買台小的便宜的,我一個人也不用花那個錢買什麽大電視機,能看就行,這是我在國內就想好了的。總之電視機一定要買,並且要買新的,我從來沒想過要買舊的,省了那個錢怕惹得盡是麻煩。電器是耗損物,用的時間長肯定什麽地方就受損得多,這樣到頭來如果提前報銷了還是不劃算。

跟Hans提了一下,他的意見是買就買大的,說小的看起來太累眼睛,大的看起來才舒服,要是我嫌貴,差價他來補。這點錢的事情我哪會讓他插進來付,我可是不會圖這點小便宜的。我堅持要買小的,他說反正是我自己買,他無所謂,隻是提提建議。此外Hans還說,買電視機那天可以找一下他的好朋友黃林,他有車可以幫運送一下。

黃林是Hans家的常客,他父母在這邊開中餐館有些年數了,一開始也是黑在這裏給人家打工,後來攢夠了錢就自己出來單幹,夫妻倆混得不錯了又有了身份,才把兒子給辦了出來,黃林出國的時候已經十好幾歲了。聽Hans說,他們家在這邊算挺有錢的,黃林沒有去大學念書,就幫著家裏跑堂,沒事兒的時候愛找他們幾個哥兒們消磨時間。這個人我也是認識Hans不久就認識了,給我感覺,他為人挺大方的,不拘小節,大夥兒要個車或者找他借個什麽東西,他都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幾乎每次大家聚會的場合都能見到他,他人長得挺帥說話嘴巴又甜,沒見他和誰合不來的。

要他幫忙買電視機,我當然樂意。他和Hans是哥兒們,見我們兩個走得近,對我總是姐啊姐的。我這人耳根還軟,人家一套近乎,真還把他當弟弟看,他說肚子餓了,想吃土豆絲,我就給他現炒,他說沒有女朋友,想要我幫他留意,我也一口答應下來。

這樣我跟Hans說好了哪天買電視機,他就馬上給黃林打了個電話,黃林說他那天下午三點以後有空,可以準時過來。


(8)

電視還沒買到手,一天下午Hans就像我上次一樣被鎖在了自家門外。

他當時隻有一片鑰匙在手上,本來每人是可以有兩片鑰匙的,聽他提起過另一片鑰匙他是在電梯裏好玩甩落到電梯夾縫裏的,掏了很久都沒掏出來。他還說,每個人的鑰匙除了可以打開自己家的門,還可以打開所有公共活動室以及大門,所以丟了的話就很麻煩,會影響到整棟樓的安全,要賠很多錢的。

他跟我講這事情的時候雖然表示了惋惜,但語氣不急不慢,不覺得他有多擔心,在他眼裏似乎這件事情並沒那麽嚴重。而在我看來卻是件很大的事情,丟片鑰匙不算什麽,可整棟樓的安全該拿多少錢來賠啊,賠大了可就慘了。

中國人在國內違點規犯點法並不緊張,可能依仗著凡事總能想點辦法。可是一到出了國,什麽事情都謹小慎微了,好像法律從此生了效,大家都自動地按規矩辦事,不用開大會一件一件的叮囑。丟片鑰匙在國內這麽芝麻丁點大的事情,現在咋就感覺這麽棘手呐。我媽在國內出租房子,租戶把鑰匙弄丟了,進不去門,大大咧咧地打個電話找上門來,這兩個老人還得臨時跑上跑下去給他們找鎖匠修鎖配鑰匙,哪還想著要他們賠錢。

Hans丟了鑰匙也沒告訴Hausmeister(管理房子的人),他說等到搬出去之前再講,反正遲講早講都一樣。

隻剩這一片鑰匙了,Hans也沒有寸步不離地帶在身邊好好守著。他那個家基本上可以叫做大家的公共活動室,朋友們來了,趕上他正要出門,也不趕人家走,就把鑰匙交給他們,隻說好什麽時候回來免得吃閉門羹。那天就是這樣,結果黃林他們一群人在外麵沒回得來,Hans進不去門就上來找我。

我正在家裏看書,見他來了,就放下書跟他聊天。我坐在自己的單人床上,屋裏還有一張彈簧床,搬進來的時候就有的,Hans就坐在上麵。聊累了,我拿個枕頭靠牆坐著,他就把彈簧床打平了斜躺在上麵。

“不知道他們那群人回來沒有?”Hans自己問。

“你有帶電話出來吧?”

“嗯,帶著了。”

“那先給他們打個電話問問啊。”

還好Hans帶了電話,否則就得等趟電梯下去,如果沒有人,還得再等一次又坐上來。這電梯最近特難等,可能是剛開學來了新生的原因,總有人在某層樓的電梯口分別的時候依依不舍,一直說啊說的,仿佛有交待不完的事情,搞得別的樓層的人幹等電梯也不來。如果Hans下去一趟再上來,就要浪費掉好多時間,當然是和本小姐在一起獨處的時間啦。並且萬一他下去了樓下有人,今天晚上肯定就不會再上來了,打個電話問問是最好的,打完了即算他們已經回來了,他也不用馬上下去。

Hans坐起來掏手機,電話打過去,那群人還在外麵瞎混,說得很晚才能回來,時間說不定。哈,正和我意。

Hans客氣道:“你要是想休息了,我就到下麵去等。”

“我還不想睡,就這樣聊天挺好的。”

“怕礙你事兒,你要是想休息了就跟我說。”

怎麽會?

“沒關係的,下麵又沒地方休息,你就先在這兒呆著唄,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回得來,他們回來了,你再下去好了。”說這些話的時候我都覺得我的頭腦有點發熱,在國內這麽晚了哪敢留個男的在家裏,這跟引狼入室有什麽區別,還是我起了那個什麽心。

Hans又重新躺回到彈簧床上。這彈簧床看起來挺新,隻是剛才Hans躺上去的時候就已經咯吱作響,讓人覺得極不穩當。果不其然,這回還沒躺一會兒,彈簧床就淪陷了,Hans落得算穩,腳本來就是放在外麵的,所以早就著地,隻屁股和腰估計磕了地,應該不重。

“這破床,早就不穩了,真氣人,還是把我給摔了。”

“不疼吧?”

“那倒沒有。”

“要不你坐床上來吧,我這裏地方寬敞著。”

“那好吧,那我坐這頭兒,你困了就躺那頭。”

我們就這樣坐了一會兒,聊著聊著,人也開始有點睡意,感覺有些坐不住了,想躺下來,Hans其實也早就成半臥姿勢。

“你去把燈關了吧。”我大膽提議。

“嗯,不過這樣會不會太黑?”

“我覺得挺好的,不喜歡太亮。”我這話簡直就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來德國這些天,我都是開著燈睡覺的。以前從來沒單獨一個人住過,在國內讀書那會兒要不就住家裏要不就住校,到哪裏都是一堆人。我最怕黑,夜晚降臨,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想入非非,越想越害怕,想到有鬼躲在床底下,想那些四處聽來的奇聞怪事兒,想到毛骨悚然。白天這些鬼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一到晚上就出來嚇人。我每天早上醒來才把燈關掉,也不管費了多少電費。這時候有Hans壯膽,再說開著燈那算什麽事兒啊,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什麽話都開不了口似的,咱還是暗地裏好辦事。

燈關掉了,我們在黑暗中摸索著躺下了,一人占著床的一頭。

“你能不能給我講講你以前的事情啊?”我問。

“關於什麽的?”

“什麽都可以啊。”

“那我講我讀小學那會兒的事兒吧。”

“嗯,說吧,聽著呢。”

黑暗裏,感覺聲音的傳遞又多了一段距離,有了距離彼此反而更容易聊到關鍵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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