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園 (非公開的博客)

高山流水遇知音,從此為你亂彈琴.癡人說夢逢知傻,有空為你胡亂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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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楂樹之戀(39)

(2006-03-12 14:00:46) 下一個

靜秋不解地問:“到底別人在說什麽?”

 

小周嘻皮笑臉地說:“當然是說我把你害了----

 

靜秋氣昏了,她知道這個“害”字,就是當地土話裏“強奸”的意思。她沒想到大天白日的,別人還會往這上麵想。她抖抖地問:“誰---誰說的?我要去找他問個清楚。”

 

小周趕快說:“別去別去,告訴你一點事,你就要去問別人,那我以後有話不敢跟你說了。”

 

“為什麽他們要這樣亂說?”

 

“我們昨天回來得晚,你一回來又神色不對,而且飯也不吃,躺床上去了,再加上我又是個土匪名聲,誰都會往這上麵亂猜。不過我已經解釋過了,你不用去問這個問那個了。這種事,你越鬧,別人說得越歡。”

 

靜秋擔心地問:“那你---有沒有說---我們昨天是到----什麽地方去了?”

 

小周說:“我肯定不會說的啦,你放心好了,我土匪是土匪,但我是個正直的土匪,很講江湖義氣的。”然後又嘻皮笑臉地說,“再說,你----這麽漂亮,我背個黑鍋也值得----

 

靜秋有點懷疑就是小周自己在議論,因為他一直有點愛把兩個人往一起扯,總說別人在議論他們兩個,但靜秋自己並沒聽見誰議論他們兩個。她不再問他什麽了,想挑上水走路,但他扯著扁擔不讓她挑,問她:“昨天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去找你的男朋友嗎?他----不在,還是躲著不見你?”

 

她趕快聲明:“你別瞎猜啊,不是什麽男朋友---,”她想了想,問,“你知道不知道‘綠豆湯’是什麽意思?”然後她把上次說起綠豆湯的前因後果,以及這次她跟老蔡夫婦的對話揀能說的說了一下。

 

小周嘿嘿笑:“這你還不懂?說你是哪個的‘綠豆湯’,意思就是說你是哪個的----馬子。馬子懂不懂?就是---女朋友,相好的---

 

靜秋說:“但他們為什麽說‘綠豆湯’是我發明創造的呢?”

 

“你怎麽什麽都不懂?”小周看她一眼,象老子教兒子一樣地說,“他們說男的上火,意思就是說男的想----害女的。結果你又不懂,叫別人喝綠豆湯清火。男人那個火,是喝綠豆湯清得了的嗎?他們看你傻,拿你當笑話呢。”

 

靜秋本來還想問男的為什麽會想“害”他的女朋友,但小周一開口就是“你怎麽什麽都不懂”,她不敢再問了,免得又搞成個笑話。她淡淡地說:“算了,跟你說不清楚,你說的這些我都懂,但我問的問題你不懂。”

 

本來她那天從西村坪嘔回來的一包氣就一直沒消,現在聽了小周對“綠豆湯”的解釋,那包氣更大了。原來老三是這樣一個兩麵三刀的人,當著她的麵,好像把他們倆的事看得很神聖,但背著她,卻在跟他那些隊友們這樣議論她,太無聊了。

 

難怪他突然調二隊去,肯定是那邊有一碗“綠豆湯”等著他,也許是上次到二隊去就找好了的,也許他前一段一直是兩邊扯著。現在她這邊扯不出什麽來了,就一心一意扯那邊去了。去了不說,又不想個辦法告訴她,害她白跑一趟,還惹出這麽大麻煩,搞得閑話滿天飛。

 

如果她確切地知道老三是這樣一個跳梁小醜,她也就不為這事煩惱了,隻當被瘋狗咬了一口的,上回當,學回乖。問題是她拿不準老三究竟是不是這樣的人,也許隻是一個誤會。她最怕的就是懸而未決,讓她東猜西猜,擔驚受怕。不管是多可怕的事,隻要是弄得水落石出、銅銅鐵鐵了,也就不可怕了。

 

她決定下次跟小周出去買東西的時候,就到嚴家河中學去找長芳,問到老三的地址了,就叫小周開車帶她去那裏,要老三當她的麵,說個一清二楚。

 

但鄭主任不再派她跟小周出去了,要麽就叫趙老師去,要麽就叫小周一個人去,要麽鄭主任就自己跟去了。不僅如此,鄭主任回學校匯報工作的時候,還把小周的事告訴了媽媽。

 

鄭老師說:“我真替你靜秋擔心哪,她年青,不懂事,很容易上當。這個周建新,自己有女朋友,而且還為他女朋友跟人動刀子打過架,現在又來糾纏你家靜秋。這也怪我,以前沒想到周建新會這麽無聊,沒注意把他們兩個分開。”

 

媽媽聽了,又氣又急,恨不得馬上就飛到農場跟靜秋好好談一談,但又怕鄭主任不願暴露出他是信息來源。

 

鄭主任覺得自己做得光明正大:“我不怕做這個惡人,因為我是看著你靜秋長大的,現在我又是帶隊的,我不管誰管?”

 

媽媽對鄭主任感恩戴德一通,又保證說等靜秋回來一定好好教育她。但媽媽還是有點等不及了,馬上就寫了一封信,叫鄭主任帶到農場來。

 

靜秋一看媽媽的信,真是氣暈了,怎麽這些人這麽愛無事生非呢?不就是兩個人出去買米,回來晚了一點嗎?就要做成這麽大的文章?但她不好發火,這裏的人以前都是她的老師,她對他們都是很尊重的。

 

她想來想去,咽不下這口氣,就跑去找鄭主任:“鄭主任,如果你覺得我有什麽做得不對的,你可以當麵給我指出來,不要去告訴我媽媽。她是個愛著急的人,她聽了這些謠言,肯定又急得無法---

 

鄭主任說:“我這也是為你好,小周這個人,脾氣很暴躁,又不學無術,到底有哪點好呢?”

 

靜秋委屈地說:“我又沒說他好,我跟他又沒----談朋友,隻是因為工作關係有點接觸,怎麽就---扯那上頭去了呢?”

 

鄭主任沒答她的話,反而說:“其實我們學校還是有很多好同誌的,比如你們排球隊的小萬,就很不錯,這幾年進步很快,入了黨,提了幹,為人誠實可靠---

 

靜秋簡直不相信這是鄭主任說的話,總覺得每個人都在批評她年紀小,不該考慮這些問題,怎麽鄭主任的話聽上去不是那麽回事呢?好像是說隻要是好同誌,還是可以考慮的,我跑你媽媽那裏告狀,不是說你不該談朋友,而是說你不該談“那樣”一個朋友。

 

她沒敢多說,隻把自己的清白強調了幾遍,就回到自己房間去了。

 

她覺得有點滑稽,以前她讀初中的時候,還曾經對那個萬老師很有一點好感,主要是那時候他剛到八中來工作,沒經驗,又年青,學生都不怕他,經常鬧點事,讓他下不來台。他顯得那麽孤獨無助,靜秋對他充滿了同情。

 

但後來他就慢慢開始“打起發”(走上坡路),可能主要是跟當時的黨支部雷書記關係比較好。雷書記是個女的,二十多歲就死了丈夫,自己帶一個小孩過,很可憐,工作又很努力,家裏成分又好,很快就被提拔到書記的位置上了。後來就經常見到萬老師跟雷書記兩人過河去上黨校,雖然雷書記比萬老師大不少,而且當時也再婚了,還是有很多人說他們兩個人的閑話。好在雷書記的丈夫沒說什麽,萬老師也沒女朋友,所以也就沒鬧成什麽大事。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萬老師開始“打起發”,靜秋就不喜歡他了,可能她隻喜歡那些不走運的人。現在聽鄭主任這樣一說,越發對萬老師生出幾分厭惡,似乎是他在依仗權勢,排擠小周,成全他自己一樣。

 

她本來是要對小周敬而遠之,避免閑話的,但見到鄭主任這樣貶低他來抬高萬老師,她心裏就對小周生出幾分同情,因為他是個零時工,使她想起自己的零工歲月,而且他寧可背個罵名也沒把那天晚回來的真實原因說出來,使她有點敬重他的這種“正直土匪”的德性。

 

後來下了場大雨,把農場的房子和山後的路衝壞了,鄭主任還借機把萬老師從學校要到農場來幫了一個星期的忙。但靜秋對萬老師一點感覺都沒有了,連話都懶得跟他說,碰見了,打個招呼就算了。

 

一直到了十一月下旬,靜秋才又一次有了跟小周一起外出的機會,這次是因為學生們交的夥食費不夠,眼看就沒米吃了,又不能讓學生們都跑回去拿錢票來交,鄭主任隻好派一個老師回去挨家挨戶收錢收糧票。趙老師知道這是個挨罵的活,吃力了還不討好,就推脫不去,這事就落到靜秋頭上了。

 

鄭主任把靜秋單獨叫到一邊,叮囑了半天,才讓她跟小周的車回K市去催租逼債,拿到錢就在K市買米買麵,讓小周運到農場,她自己可以休息兩天。

 

小周也知道鄭主任是在有意分開他跟靜秋兩個人,所以一路上發了不少牢騷。靜秋聽他說著話,心裏卻在打一個小算盤。到了嚴家河,她就叫小周停一下,說她要去看一個朋友,幾分鍾就行。

 

小周又問:“男朋友女朋友?”

 

“女朋友。”她肯定地說。

 

小周開玩笑說:“這回要是又是個男的,我可要上去開打了。上次害我背個空名,這次我可不幹了。”

 

到了嚴家河,靜秋就打聽嚴家河中學在哪裏。還好,嚴家河鎮子不大,中學就在離公路不遠的地方。小周把小拖開到學校附近,就關了機,說這次車上沒東西,我不用在車跟前守著,我跟你一起進去。

 

靜秋不讓他一起進去,他奇怪地問:“你不是說是女朋友嗎?怎麽不讓我一起去?怕你女朋友看上我了?”

 

她知道小周一向就是這樣油嘴滑舌的,她說不過他,越說他越油嘴滑舌,反正待會還要讓他開車到二隊去的,瞞也瞞不了什麽,她就讓他一起進學校去了。

 

兩個人在學校的一棵樹下站了一會,就聽到下課鈴聲了。靜秋找一個學生問了一下,找到了長芳的教室,然後請一個人把長芳叫了出來。

 

長芳看看靜秋,又看看小周,黯然說:“我哥在縣醫院住院,你---可不可以去看看他?雖然你---不要他了,但是----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去看看他吧,聽說是----絕症。”

 

靜秋驚呆了,長林得了絕症?她想聲明說不是我不要他,隻是我不愛他,但她被“絕症”兩個字嚇呆了,說不出這樣的話。她低聲說:“你知道不知道他的病房號碼?”

 

長芳把醫院地址和病房號碼都寫在一個紙條上給了她,然後站在那裏,不肯再說話,眼裏都是淚。靜秋也默默地站了一會,小心地問:“知道不知道是什麽病?”

 

“白血病-----

 

靜秋覺得如果現在打聽老三的新地址,就顯得有點不不合時宜,即使問到了,也沒時間去了,還是先去看了長林再說吧。

 

上課鈴響了,長芳低聲說:“我---回教室去了。你---一個人去看他吧----別帶你---朋友去---

 

靜秋說:“我知道。”長芳進教室去了,她還愣在那裏。

 

小周問:“誰病了?看你臉色白得象鬼一樣---

 

“是她哥哥,我以前在他們家住過,我要去看看他,他----幫了我很多忙。”她問小周,“你知道不知道白血病是怎麽得的?”

 

小周說:“聽別人說是被原子彈炸了才得的病,但是我們學校以前有個人也得了白血病,後來死了,聽說---治不好的----

 

“那我們快走吧。”

 

他們趕到K縣城,買了點水果,就按照長芳給的地址找到了縣醫院。靜秋想起長芳囑咐過叫她一個人進去的,就跟小周打商量:“你可不可以就在外麵等我?”

 

“又不讓我進去?都得了絕症了,還怕什麽?”

 

靜秋也不太明白長芳的用意,因為她聽老三說過,長林已經說下了一房媳婦,今年春節就結婚。如果真的得了絕症,那婚是結不成了,但為什麽不讓她帶小周一起去看長林,就讓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她隻知道應該盡量滿足絕症病人的要求,如果長芳說不要帶小周進去,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她對小周說:“我也不知道他們怕什麽,但我朋友剛才就是這麽說的,你還是在外麵等我吧。”

 

小周無奈,隻好在外麵等,叮囑說:“快點出來啊,我們還得趕回去,你今天要挨家挨戶去收錢的,回去晚了,收不齊錢,明天就買不成米----

 

“我知道。”靜秋匆匆答了一句,就跑進醫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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