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園 (非公開的博客)

高山流水遇知音,從此為你亂彈琴.癡人說夢逢知傻,有空為你胡亂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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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既: 童年拾趣

(2006-02-24 07:12:11) 下一個

我出生在西北的一個城市Q,是父母被下放改造後重新分配的地方。好像小時候記事很晚,一直到離開Q,隻記得一家四口擠在一間黑黑的屋子裏,牆壁上掛滿了媽媽自作的蘿卜幹,紅薯幹一類的東西。西北的食物好像品種很少,記憶中夏天的主打食品是西瓜,冬天則是貯存在床下的紅薯,白菜和蘿卜,有一種叫做心裏美的蘿卜又脆又甜又辣,甚是可口。主食好像一直是大餅和窩頭(!!吃過黑窩頭,自感滄桑一下, :D )

一直到小學二年級,隨父母調動,突然來到了魚米之鄉的H市,幼小的心靈裏,感覺好像一下子到了天堂!

H市的四季都溫和而濕潤,再也沒有Q那裏幾乎半年都灰禿禿,地縫幹裂的景象。春天也來得尤其早,似乎雪還沒有下透,金黃色的油菜花就已經興致勃勃,鋪天蓋地地燦爛上了。

H市雖然發達又繁華,但因父母的單位正在城鄉結合的地方,倒是給我忽然亮麗起來的童年記憶抹上了一絲田園色彩。

當時的小學三麵環山,於是就有了利用中午一頓飯的功夫“翻山越嶺”去山背後采桑葉的經曆。

那時班上一個女孩子不知道從哪裏弄來幾隻又白又胖的蠶寶寶,每天都要帶到學校裏來供大家觀瞻,用現在的時髦語言,叫做“寵物秀”。

蠶寶寶在大片大片油綠欲滴,新鮮似乎還帶有絨毛的桑葉中間,好像一個個沒有穿衣裳害羞的BABY,時不時躲進桑葉的陰影。怕就怕蠶寶寶當中食量大如牛的“劉姥姥”們,隻聽得葉子嚓嚓作響,不一會兒蠶寶寶們就“圖窮匕現”了。

通常還沒等蠶寶寶無依無傍,個個幾近“裸體”的時候,主人就會振臂一呼,拉起一隻“拯救家養蠶寶寶”綠色行動小組,浩浩蕩蕩向山後進發。

我當時就是那無數次隨大流隊伍當中的一個小羅羅,根本不知道山的哪一邊哪一處有寶寶所需要的食物,隻是跟著帶隊的跑得歡。

到達目的地通常也是手多葉少,再加上我人小個兒矮,上樹什麽的都留給了所謂身強力壯的“尖刀排”,我就仰著小臉兒看壯士們摘下還帶有新鮮香氣的桑葉,等著分到幾片,一路拿在手上,算是給蠶寶寶做過了貢獻。有時候連拿葉子的都分不上,因為蠶寶寶的主人不讓多采,說寶寶們挑食著呢,隔了夜的剩飯剩菜要堅決倒掉,桑葉一次采得太多,也是“浪費糧食”。不過那時候就算是一路跟去連葉子都沒能拎上,仍舊是蹦蹦跳跳,興奮不已的,看到蠶寶寶吃上“我”辛苦弄來的食物,楞好像比自己吃上美餐還要陶醉呢。

那時從家到小學要走很遠,一條主要的馬路兩邊,除了間或遮掩在法國梧桐樹下的居民小樓,其餘全是湖和荷塘。說來真是有點TOO GOOD TO BE TRUE,那些滿塘荷花競相放,或者留得殘荷聽雨聲的意境,在當時幾乎是可以熟視無睹的景象。

記得有時候夏天走在路上,如果忽然遇上一陣暴雨,我們幾個小孩子肯定會到湖邊抓一片大大的荷葉當遮雨的帽子,倒扣在腦袋上走回家。

荷花謝了的時候,正是蓮蓬上季之時,水麵上一個個綠色飽滿的小蓬蓬裏,都是如花蕊一般嫩軟的蓮子,風一過,蓬頭好像都變成了邀約的小手,我的饞蟲哪裏禁得住這般誘惑,有幾次冒著“生命危險”卷起褲子,下水摘蓮蓬,一般都會得手才歸.也不知是偷來的東西更香呢,還是新鮮蓮子本身就好吃,反正當時是固執地覺得蓮子的清甜,那沁人心脾,而又引人入勝的無窮回味,自是勝過了人間任何的美味。。。

有時湖麵上有專人采蓮蓬,劃著一個單人像水桶形狀的“船”,大約荷葉太密,隻有這種水桶才能在湖中間穿行自如。我每次見小桶在水麵輕搖閑晃,聽水聲懶散似虛幻,都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把“做一個荷塘中間劃桶采蓮蓬的人”寫進“長大後的理想”之中。

有湖有水,最有趣的還是下大雨之後。各個湖都是一副水漫金山的樣子,平時走的大路此時已經完全淹沒在一片汪洋大海裏。你若不是對路況十分熟悉的,就怕前一腳還走在隱藏在水下的柏油馬路上,後一腳已經跌進荷塘的淤泥中,嗆一口泥湯也未可知。

最逗的是,不光人分不清陸上水下,魚兒也搞了個暈頭轉向,那些多時被大馬路隔開的相思客們,還以為不必等到鵲橋就能夠相會呢,拚命朝著臨湖遊,哪知道大水旋即就退下,好多魚兒退避不及,都被晾在了柏油馬路上,不停地跳動著,直至氣絕。於是過路的人們爭相把魚揀回去做菜,欣喜若狂,都說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香,誰知道地下鑽出來的魚更鮮美哪!唉,可歎多少魚兒的牛郎織女夢,就這麽被大水衝走了。。。 :)

冬天的湖麵就沒有那麽多情趣了,特別是湖中的挖藕作業。先是機器震天響,好像把水從一個塘抽到鄰居的湖裏麵,抽上幾天才能完工。然後就會有一群身穿從腳一直套到脖子的橡皮衣服的人,站在黑乎乎,似乎還臭烘烘的淤泥中間把藕挖出來。我每次遠遠地看著,都在心裏暗暗發誓,這麽個東西我可不能吃,其實每每回家看到桌上的藕片藕湯,剛才的誓言立刻就蒸發了(看來從小就懂得發誓的發都是蒸發的意思)。

田園中無牛似乎不成景。那時候上課都能見到山上長了黑白花斑紋的奶牛遠遠地走過,我這思想又不知要野上幾秒。有時候光思想野已經不足過癮了,放學的路上若是見了大牛,也要和小夥伴們躍躍欲試,欲要騎之而後快。

牛在我們眼中真是個頂級的龐然大物,幸好它們通常脾氣都很溫順,基本上徒有一個壯士的外表。我和小夥伴拿著樹枝把它趕到柱子,山坡,或者矮樹邊上,要借助外物的高度,才能爬到牛背上,其實印象中統共就成功過一次,一到牛背上就完完全全嚇呆了,沒想到牛背如此之高!高處不勝寒,原來說的是爬得太高叫人嚇得打寒戰哪,再加上牛稍微一走動,離開了原先爬上來可以依傍的梯子,我最後幾乎趴在牛背上,俯身看地麵而達不到,後悔不迭。最後好像還是一個個子很高很大的女孩子借了我一個肩膀,叫我連滾帶摔地落了地。從此不敢欺負大牛了。

雖然放牛娃沒有做成,但是天天在“鄉野”間混跡,倒是染上不少“惡習”。一是懂事很晚,二是到很大了都“不知好歹”,反正都一個意思。那時候上學要路過一片建築工地,人很多,經常有工人把洗好的衣服,鞋子掛在屋外晾曬。我每每中午打那裏走過,大家似乎都在屋內午睡,了無生氣。我覺得很無聊,就打上了鞋子的主意,把鞋子拿在手上走半天,然後在另一個地方放下,想象著鞋子主人一覺醒來不見了鞋,到處找的慌張,後來又在另一處發現,失而複得的欣喜,多麽好玩兒!

結果一天剛剛拎上兩個布鞋,就有人在背後大喝一聲,“站住!”我一個哆嗦,來不及回頭看,第一反應就是撒開腿狂跑。小胳膊短腿兒的自然能力有限,我在前麵跑的都快岔了氣,卻隻是聽見後麵的人呼吸聲越來越近。。。我那個驚慌害怕,好像是奪命而逃的動物,被豹子追逐,似乎生死就此一線,抓住了就是絕境一般。

就在後麵的人幾乎要揪住我衣領,我也幾乎要放棄崩潰的一瞬間,後麵的男人大叫了一聲,“把鞋放下!”我腦海裏才靈光一閃,突然明白人家隻是要鞋不要人,趕快一個用力,把鞋猛力向後擲去,仍是不住地飛跑。

後麵的腳步聲果然就淡了,居然逐漸沒了聲息。我停下來,轉身看遠遠一個中年男人,拍打著那雙布鞋,似乎並沒有朝我看。我一下覺得沒了力氣,像癱軟的泥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這是童年的田園生活中最驚心動魄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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