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不知母親節這回事,我與她講,她也渾不在意。
每日與母親聯係,母親或文或圖,把她與父親的生活一一發來。或蒔花種菜、或春遊踏青、或吟詩作賦。二位老人在夭夭的桃花下並頭而笑,仿佛熱戀中的情侶。又單單拍了一幀桃枝給我賞玩。我亦題了桃花詩發回去:
塞外猶是冰雪地,
楊柳大舉入京師。
東君駕前妖嬈使,
占盡春風第一枝。
母親說詩比她的桃花好。
等自己做了母親,仿佛神靈附體,看這世界也新:一粒石子,一朵花,一隻蝸牛都可以引起我們無邊的驚歎。我仿佛跟著一個全新的靈魂再生一回,看萬事萬物皆是好,看世間眾生全是漫漫喜樂。
向晚與孩子偎依讀書,窗外蟲聲唧唧,倦鳥呢喃。孩子亮晶晶的眼睛就在臉畔閃著,仿佛星辰。若是英文書,我讀得慢,孩子讀完一頁,就用睫毛刷我的臉,意思是催我快點。我倆同讀《Wind in the Willows》, 我讀得笑出聲來,孩子說:“媽媽你是不是讀到哪裏哪裏了?”我說是,你怎麽知道?她說:“我也覺得特別好玩啊!”我說那你為什麽不笑?她說:“我要笑了你就沒驚喜了。”若是中文書,則剛好反過來,我讀得快,孩子讀得慢,還要時常停頓講解。日前讀《吳子》,一讀到“武侯問曰” “武侯問曰”我倆都要笑:他好多問題啊!
讀書一向是個體事,雖與人親密同讀,也是人雖一處,卻各讀各書。唯一見著同讀一書的是寶黛花下讀西廂,花雨紛紛而下。
母親有我便仿佛花雨漫天。
我有了女兒,方始明白造化,明白愛與感恩,母親節於我,才真是一個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