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畝園

溪畔覓鶴影,東籬采新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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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架下的回憶--四鳳

(2018-03-13 16:57:19) 下一個
葡萄架下的回憶
京城一偶那小小的四合院中的葡萄藤,早已在那場浩劫的風雨中飄零了。如今北美鄉村溪畔家園中的葡萄藤正鬱鬱勃發。沏一杯清茶,坐在葡萄架下,那如煙的往事便縷縷飄過眼前-----
 
四鳳
      -----葡萄架下的回憶之三
 
這個四鳳,不是曹禺先生話劇《雷雨》中的四鳳,雖然她也做過保姆。
 
張姨因病離開我家後,家中一老一小急需有人照顧。
 
一天,媽媽領回一個漂亮的姐姐。這個姐姐二十多歲的模樣。她高挑挺拔的身材,梳著兩條大辮子,白皙的臉上一雙細細的眼睛,好像在笑。她自我介紹說:她的名字中有一個“鳳”字,她在家中排行老四,所以大家都叫她“四鳳”。於是,姥姥叫她“鳳兒”,媽媽叫她“四鳳”,我便叫她“四鳳姐”。
 
這麽年輕漂亮的姐姐怎麽會出來給人家做保姆呢?
 
據四鳳自己說:她是土生土長的北京姑娘。初中畢業沒有考上高中,因為喜歡跳舞唱歌,陰差陽錯不知怎麽就去了烏蘭牧騎,成了一名文工團員。
 
烏蘭牧騎,號稱是活躍在內蒙古草原上的一支文藝輕騎兵。幾個文工團員組成一個個文藝小分隊,坐著馬車,深入到邊遠牧區,采取巡回演出的形式為牧民演出。四鳳剛去的時候熱情很高,實現了自己從藝的理想,跟著幾個年輕的夥伴巡回在草原上,即興奮又驕傲。可是慢慢時間長了,熱情消退後,嚴酷的現實擺在了麵前。文藝小分隊的生活是緊張而艱苦的。從一地演出完,要趕赴下一演出地,時間緊,任務重,條件差。成日餐風露宿不說,馬車行走在茫茫的大草原上,來自動物的、人類的和大自然的種種危險無時不在。四鳳開始懷念留戀北京舒適而平靜的生活,但是在當時的情況下,她想調回北京是完全不可能的。出北京容易,進北京難; 難於上青天。於是在一次探親返京之後,四鳳就私自決定再也不回烏蘭牧騎了。
 
四鳳脫隊了,但同時她也失去了戶口。這就意味著她成了一個“ 黑人”。 沒有糧票和得不到任何正常的生活供給,沒有正式工作的機會,也就是失去了生存的條件。四鳳父母家孩子多,她不可能在家吃閑飯,所以隻好出來做保姆,暫時混口飯吃。
 
四鳳年輕,不太會做事,處處都要姥姥指點。但她幹事還是蠻勤快的,幹活也很麻利,做什麽都非常快。尤其是吃飯和上廁所,速度驚人。問其原因,原來在文藝小分隊時,演出轉場是頻繁和迅速的。如果你跟不上大家,掉了隊,在茫茫的草原上是非常危險的。所以這就使四鳳養成了做事迅速的習慣。  
 
四鳳還有一個習慣 ,就是常常在早上起床後,還要在院子裏抻抻腰,壓壓腿。有時高興了她還會給我和姥姥跳上一段舞。她的舞歡快而美妙。一抬腿,腳丫子踢過了頭頂;一劈叉,大腿平齊了地麵; 一個後彎腰,腦袋幾乎挨到了腳後跟。讓我和姥姥看得目瞪口呆,不禁為她喝彩。
 
四鳳雖然每天隻是做家務,但她總是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齊齊,漂漂亮亮。她的辮子一會兒梳成一條,一會兒梳成兩條,有時又高高地盤在頭頂。 她不僅喜歡打扮自己,也喜歡打扮我。她每天給我梳頭,總是變換樣式,今天梳兩個小抓鬏,明天又變成了一個,後天又會梳十幾條小辮子,把我打扮得像個新疆小姑娘。小朋友們見了我的花樣發式都羨慕不已。

            四鳳在姥姥家的生活是愉快的,但在一個小小的四合院中陪伴一個老人和一個孩子的日子也是寂寞的。所以幹活之餘, 四鳳常常坐在院子裏發呆,不知她是在懷念以前奔馳在廣闊草原上的生活,還是在為自己今後的生活擔憂。
 
媽媽怕四鳳過於寂寞,也想教她一些技能,於是決定教她織毛衣。媽媽是織毛衣的高手,她會織各種複雜的花樣。她手把手教會四鳳很多種織法。最後,她指導四鳳為我織了一件毛線的連衣裙。這件連衣裙是紫紅色的,有圓圓的小花領子,上身有著繁複的花紋,下身的裙子是孔雀翎的花樣。 我穿上這件毛線連衣裙,不管走到哪裏,都會得到一片讚歎聲。
       
        不久後的一天,聽媽媽說四鳳要走了。她去哪兒?原來她要結婚了。雖然戶口在那時還是婚姻中的一個重要因素,但是這個男人並不在乎。這在當時對於四鳳來說是最好的歸宿了。雖然她的離開又會立刻給姥姥家帶來諸多的不便,但是我們大家還是由衷地為她高興。
      
       四鳳離開的那天,她提了一個大大的提包,裏麵有姥姥送給她帶有龍鳳的一對緞子被麵,有媽媽給她的幾件花衣服,還有媽媽特意給她買的一大捆紅色的毛線。四鳳高興地說她要給自己織一件漂亮的紅毛衣,在婚禮上穿。
      
      臨走時,她拉著我的手,塞給我一個小包,說:留個紀念吧!
      
     四鳳走了,雖有些不舍,但喜氣洋洋。  
      
     她走後,我打開那個小包,裏邊是一個毛線織的放鋼鏰的小錢袋。毛線是五顏六色的,五彩繽紛,非常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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