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與驢同行
從盧卡拉出發走EBC隻有一條路。在鎮口,還沒有出盧卡拉,有幾個尼泊爾警察在路邊,露天地坐在一張簡易的桌子後,對所有經過的遊客進行認真的登記,還收了20個美元好像。這種方式像路邊攤做買賣,為什麽不到亭子裏去,是敬業還是親民?還是怕遊客一多,溜過去?可能都有一點。
正常的飛機還沒有飛,雲集在加德滿都的登山客還被擋在那裏,沿路幾乎沒有其它徒步者。在毛毛細雨中,我們一路盡情快走,我在心裏唱“啊,喜馬拉雅,我歡快行走。”
每走一段路就有廢品回收的小白屋。沿路是幹淨的,除了自然的驢糞外。要是在中國,沿線可能會撒滿人類加工過的垃圾。
路邊夏爾巴人的房子村落不斷,裝飾整理的很整潔,徒步客可以隨時坐下來邊吃邊喝邊觀嚐周圍的雪山。可當時的我,看到的隻是霧。“沒關係, 明天以後我會看到雪山的。”我在心裏想。
路上隨時會與驢隊或牛隊迎麵或同方向相會。這個驢隊行進的方向和速度跟我們一致,我們一起相伴走上了半天。
怕生說,看見Animal要避開遠些,曾有人被它們撞死過。我想能撞死人的是牛而不是驢吧,但Animal確實會來碰撞你的。它們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一路負重,心情一定不會太好。它們直衝衝地在道中央向前走著,我們要尊重體力勞動者,以避讓為好。圖中的那匹驢年令大了,跟不上驢隊,就在後麵慢慢地逛著走。它已經過了好幾個村莊,它有時吃些路邊草,有時飲些水,有時還跟路邊的小牛親吻一下,煞是悠閑。雖然它的驢隊已遠遠地在幾個彎道前麵看不到了,它還是慢吞吞地走著。趕驢的人隻跟著驢隊走,也不管它。我倒是一路為它擔心:單獨一隻驢經過各村莊時,如有人把它拉進去宰了咋辦?這在文明發達的中國,可是隨時會發生而且是理所當然的啊!
這是我們要走的第一座橋,也是最破舊的一座。這麽個大洞,牛都可以掉下去,更別說是人了。隨後碰到的所有的橋,狀況會好很多,但高度卻也會高很多。橋在空中搖搖晃晃的,下麵是咆哮的急流,有恐高症或想像力豐富者請三思後再去徒步。
快到中午了,在這家休息,吃點東西。夏爾巴少女招呼了我們。幾天後我才知道要稱她為少婦。15歲就結婚,自然難分其為少女或少婦了。
喜馬拉雅山南坡的夏爾巴少婦,皮膚略為黝黑,顯出健康美麗。沒辦法不美,大多是15歲結婚的,到了17,18歲沒有了小姑娘的嬌氣,卻有著自然大方和挺拔俊美的秀氣。這裏沒有山北(西藏)姑娘由於惡劣的氣候,幹燥的北風而淩厲出來的滄桑美。印度洋濕潤的季風帶給喜馬拉雅山南麓豐富的雨水,不但使那裏的樹木鬱鬱蔥蔥,使那裏的姑娘也帶著特殊的自然美。
我邊檢查我們的進程,邊吃麵條。房子邊上就有瀑布,草地,紅花,那天隻是沒有太陽。
飯後我要上廁所,主人很客氣地指示說:在屋後的山坡上有廁所。爬了兩層坡上去,登高可望遠,氣喘已噓噓。最後在一個小屋前徘徊數次才確定它就是廁所,因為它一沒有味,二不見那物的痕跡。我一生閱茅坑無數,這是最新奇的一座。坡邊一小木屋,地板是高高的,懸空著的,板上挖了兩個不同形狀的洞,兩洞的距離很近,方向是垂直相交的,請君將物入此洞之意明確,但為什麽要那麽近的挖兩個方向相垂直的洞呢?那麽近的距離,兩人是不可能同時蹲得下的。男女要分洞使用嗎?也可能是有宗教意思的。洞的下麵是一個大斜山坡。山坡堆滿著細小的碎木屑,碎樹葉,“人體出來的物”一鑽過洞,就深深地陷進柔軟的碎木屑或細樹葉堆裏,並被包圍覆蓋而不見痕跡。在那裏別說是看到,連氣味都沒有,你隻有用想像力,才能想到那碎樹葉底下摻和著什麽東西。另外也沒有手紙的痕跡,說明這些樹葉有部分擦屁股功能。無任何異味,無任何人類“方便之物”,無任何廁所的痕跡。如廁時可以大口呼吸極清新的空氣,這種“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如廁,隻在喜馬拉雅才有。照片中,2個階梯之上的山嶴中就是那“高大上”。
雖然我有很多迷惑,也不好問,怕人家對中國人有迷惑:怎麽對茅坑有那麽多問題?讀者如有機會經過此店,不妨繼續這個課題的研究。如有結果,請公告於眾。
後來回程時我在這家還住宿了。半夜裏如廁回來,真有爬了幾座山那樣,心跳氣喘好一會兒。以前常抱怨家裏的臥室太大,半夜起來去衛生間要走10幾步路。從EBC回來後就再也不抱怨了,比起爬兩座山才能小便的“大臥室”來,我們再大的臥室也是小的了。
飯後繼續走,那些驢已走遠了。我們一會兒奮力向上攀爬,汗透衣裳;一會兒又向下,把剛才得到的高度全部歸零。走到穀底後從小木橋或石板橋走過,然後又是奮力向上…。我想,按中國式思維,就要把各個山峰都用鋼索橋連起來,省得一會上, 一會下的,多快好省,改造山河嘛。一個地方作為政跡上報,得到大大的表揚,於是各地跟著看齊,最後,各地特色全部消滅,走東奔西,各旅遊點千遍一律都是一個樣,味同嚼臘。現在中國各城市已很難辨別各自的不同點,各景點也是一個模樣。這種文化上的反動,卻被認為是政治上的進步統一…,唉,我操這心幹啥,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吵去吧!
出了盧卡拉後,整條線上還有5個政府的關口站,有些是收錢的,有些是查驗的;有2個是軍隊的,大概是政府跟毛派遊擊隊打仗時設立的吧?下圖是一個檢查站。所有這些關口都在海拔3800米以下。政府官員也怕高啊!
半路上會三三倆倆地迎麵碰到中國人下來。大家看到黃皮膚的,就會相互說一聲“你好!”。如是在不太陡峭的路上相遇,那就會多聊幾句。人們常會驚奇地問,“你隻一個人來嗎?”我會說是“兩人。”“那人呢?”我就指指怕生,他們就一時接不上話來了哈。
我喜歡單人行動。對危險的路線,要自己識相,獨自去就是了,別東請西邀了,免得大家尷尬。好比你要吃油拌蜘蛛,那就別請人來共享了。人們聽說我單人成行時,以為我隻是單人從美國出來,在喜馬拉雅山就會有個團夥一起走的。老同學阿秀幫我在中國準備好了藥寄來,在電話中,問我們多少人會在山中集合行動。當知道還是我獨人後,電話那頭,半晌沒有了聲音。大家一定認為我是瘋了。吸取教訓,我就開始說:我們兩人了。而確實怕生也是個人。
這次如非單身,我就會像其它大多數徒步者那樣,跟同伴多交流,跟夏爾巴人少講話了。但到了喜馬拉雅山,隻順著地勢作體力上的運動;在精神上,隻在自己的文化中行走;最後隻領受了自己熟悉的那部分,這就有點可惜了! 我單身數日,不得不與夏爾巴人深交,就知道了他們許多故事,算是額外所獲吧。
山裏空蕩蕩的,我們兩人在一路空寂的山穀裏爬上翻下,氣喘籲籲,見大流而大笑,麵大山而大喊,很是過癮。而在氣溫適宜的雨中行走,像少時在江南的雨中戲玩,更是我喜歡的。有時我們會走得慢些,這時怕生會給我講許多夏爾巴人的風俗和他家的故事,他時而憂傷,時而開心,時而無奈,時而向往….。
沙也布詩
2013/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