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停不下的腳步
第二天,我們沒有在南池停下,而是繼續向前推進。按計劃,下一站我們要在“騰普治”(TENGPOCHE,3860米)住下的。根據資料顯示,這一路上將要看到雪山了。“風景尤其壯觀”網上這樣說。可是我們在小雨連綿中行走,左顧右看,隻有秋雨喜馬拉雅的近景,想往中的雪山景色一點沒有。這使我們隻有一心走路,走的更快了。
半路上有個留下賣路錢的捐獻箱,還有個老頭管的。看那人的樣子有點惡狠,我當然地交了錢。管箱人說了一句“MANASTA”(隨便什麽人見麵都可說的問好語)。幾年來,網上的文章都有提及此事,看來這個捐獻箱是常設的,管箱人是每天上班的。
小道向大山深處延伸,隱約中那裏有雪山在召喚,我興奮地大步邁進。
到了山腳處時,雨很大,趕上了一新加坡的婦人。她帶著眼鏡,臉白白淨淨的,微胖,不像常運動的人,一副辦公室職員的樣子。她也是一個人在走,這讓我驚訝萬分,旁邊雖然陪著兩個夏爾巴人。實際上,她的同伴早已前麵去了,體力相差太多的人一起走路,是大家的痛苦,但她卻是很樂觀的樣子。她到達了此地,是已走過那麽幾個高山,跨過那麽幾個高橋的,這足以令人刮目了。問她已走了幾天,她扭著頭,很不好意思地說“5天了”。這大概也是旅行社所說的”適宜任何人的輕鬆旅行”的結果了。
過了南池,沿路的村落和旅店的花園明顯地少了,顯出海拔高了,山陡了,空氣稀薄了。
我們翻上了一個很大的坡,騰普治(TENGPOCHE,3860米)到了,計劃中過夜的地方。可這時才中午時分。我們比資料上介紹的時間表提早了半天。一定是那個大坡,一般人要爬大半天,而我們三兩下就走完了。環顧四周,一片雨霧蒙蒙。“也許到更高的地方可以擺脫這些厚厚的雲層,”我心切地向往著雪山藍天。
騰普治有坤布地區最大的藏傳佛教的寺院,門口兩個大石獅子,一公一母。世界上所有地方的石獅子,都是把公母的性別細節故意予以忽略,就像文革時文藝作品中人,都是單身-不是未婚就是喪偶。但這兩個獅子的性別細節卻精細地展現著。這再次證明了夏爾巴人對細節的重視。外麵的現代人好像是以談概念為高雅,講細節為平庸了。我和怕生簡單商量了一下,就擦過騰普治而不入,繼續前行了。
碰到一個夏爾巴向導隻身一人往下走,他告訴怕生,他的三個客人都被直升機運下去了,一個人已不行了。“他們是中國人”他說著瞟了我一眼。我連忙學夏爾巴人的樣子,用右手在心胸和腦門之間來回擺了三下,求神不要讓我有高反。
一座橋垮在急流中,要繞道過河。
在超過同方向行走的人時會碰到他們的夏爾巴向導,也會碰到迎麵來的夏爾巴人,這些人幾乎都認識怕生。“這條路上,我每年要走20次左右”怕生告訴我。他們會先握手,然後交談10多句話。所有夏爾巴人,在談了3句話後就會朝我看一下。我知道他們在談我了,我會若無其事地讓他們看,故意悠然地抬頭環看滿山的墨綠,或者低頭探視吼叫的急流。每次他們分開後,怕生會告訴我說:“他們說我們走的太快了。但我看你的氣色很好,我會注意你的。”他每次看到我臉色通紅,均勻地喘著粗氣時,就會露出滿意的神情。我發現夏爾巴人喜歡用一句英語單詞“不可能”(impossible)。幾天來,那些夏爾巴人聽怕生說了我們的打算時,總會說impossible!
繞過那個斷橋,緊貼著河麵有一座小橋。過河後,我們就向上攀坡,繼續快步行走。快到4000米處,我們又碰到了幾個夏爾巴人。他們照例交談幾句。一個夏爾巴大漢轉過頭來,用眼光惡恨恨地盯著看了我好一會兒。“我們走的實在太快了”,跟那大漢分開後,怕生怯生生地對我說。別人最快要3-4天的路,我們一天半就超過了。這次我沒有聽到他們說impossible,但感到了警告。
這個夏爾巴大漢的眼光至今還在我的腦子裏。現在想起來,他是上帝派來警告我的。我知道快走不好,我也笑過那些快走的毛頭小夥。對這些人的不沉穩,對他們的故意張揚,我不以為然。隻是我的身體沒有讓我感到一絲的不舒服。一路上又無景色,時間看起來雖已不是問題,但我生性走不慢,致使我們走的確實快了點。“那,明天我們到’丁胖子’(Dingboche,海拔4350米)就停2天吧”我說。
那天是我們在EBC線上的第二天,那晚我們在Pangbocke(海拔3980米)夜宿。
從資料上看,過了騰普治,就是原計劃過夜的,那個有寺院的村莊,應該有“極雄偉壯觀的雪山”在小道邊聳立,但我們隻有與濃霧和雨點相伴。意外的,我們見到了一處如仙境的高山樹林,算是彌補我這一路的癡情了。過了這些樹林,以後的山上就沒有樹了,隻有低矮耐寒的灌木和貼地的綠苔了。喜馬拉雅的冷峻等著我們。
沙也布詩
2013/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