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愛

這樣的愛

 

      第一次去好萊塢上班，分在二病區， 這裏的病人都是永久或暫時失去自主呼吸而需要依靠呼吸機生存的病人。

      一走進14號病房，就被輕柔優美的音樂包圍了。房間全無一般病房的那股氣味，極其潔靜。一個看上去30歲不到的男孩正在為床上50多歲的女人做四肢按摩。他的動作專業，舒緩，到位， 還不時輕輕的縷一下女人的頭發， 眼睛裏滿溢愛意。見我進屋，男孩 很禮貌地招呼，他的眼神有孩童的 純粹又有藝術家的熱烈。我檢查病人，調節機器，噴霧治療時， 男孩一直很配合，無異一個醫療好助手。14號得了一種難纏的神經係統疾病，影響自主呼吸。病人全身神經麻痹隻有眼神可以動動。男孩與媽媽全靠眼神交流。要不要吸痰，吸多少次， 左中右怎麽吸，全靠男孩眼神解讀。不知道他需要多少時間，多少毅力才能捕捉到媽媽那一絲一毫的感知，才能練就準確無誤的解讀。

     那晚是夜班。 一直在特別地關注14號病房。一直聽見兒子在與媽媽談話，為媽媽吸痰；也看見兒子在為媽媽翻身，清潔。床邊有一張椅子， 恐怕兒子也沒多少時間坐一坐， 或者合個眼。第二天早班交接後， 特意去向兒子告別。心想他應該回家休息了。可 他告訴我，他的家現在就在醫院。每天每晚就在醫院陪伴媽媽，爸爸每天也會來，但年事已高，還是自己都承擔點吧。舍不得離開媽媽那怕一分鍾，生怕沒人可以讀懂媽媽。女友已離去，他也辭退了工作，看著媽媽就好。特別開心的事就是為媽媽作畫。畫記憶中的媽媽， 畫現在的媽媽，畫病好以後的媽媽。病房中布滿了媽媽的油畫肖像和水粉肖像。畫中的她看上去是一個非常優雅，古典的女人，有一種攝人魂魄的美。 躺在床上的她依然美麗，穿著自己最美麗的衣裳；容貌一絲不苟，極有尊嚴；最重要的是，  她還是世上最幸福的媽媽吧。

         因為14號以及其兒子， 我一直主動要求去二病區上班。 三年多了， 14號病人還是那樣，纏綿病床隻有眼睛偶爾可以動一下。 兒子一如既往，白天黑夜守護著媽媽，應該也是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了吧。沒有人可以想像兒子是怎樣堅持下來，特別是熬過那種體力上的極限。他依然純粹， 依然樂觀，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哀怨。他的熱情與執著感染了每一個人， 醫務人員都願意與兒子一起探討，尋找全球醫治這種疑難雜症的良方：心理暗示，音樂刺激，物理理療，藥物治療，親子交流。。。。。。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字：希望。

      人們常說久病床前孝子。他該是個例外。

 人們常說世上隻有父母之愛是無私的，他應是一個例外。

 人們常說醫學是有限的， 但願對他還有他媽媽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