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北的果敢,槍聲再起,最新的消息是已經造成130餘人死亡,中國的網絡充斥著關於此事的討論。一方認為,果敢都是中國人,是唯一未被滿清統治的地區,中 國政府必須出手,並以普京之於烏克蘭克裏米亞類比。一方認為,果敢隻能稱之為華人,他們已經擁有緬甸國籍,此外還翻出舊賬,當年向中國販毒,綁架中國人, 開設賭場時,中緬沒念中國人的情分,不主張出手。其實,出不出手,根本還在中國的國家利益。2011年網友淡水河穀在天涯論壇連載長文《地緣看中國》,其 中緬甸一章就很好地回答了這個問題,緬甸之於中國不但在於現有的中緬石油管線,不被戰略包圍,更是中國前出印度洋、藏南,牽製印度,包圍西藏的要地。著名 的麥克馬洪線,緬甸也牽涉其中。
緬甸政區圖
說到中國的西南邊境,可以說西有緬甸,東有越南,當然中間老撾也有一小段相連,不過這是個隻有幾百萬人的內陸山地國家,人微言輕,目前對於中國的戰略意義不大,所以分析重點放在緬甸和越南上。
緬甸對於中國的印度洋戰略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如果按照一般的想法,中國應該對緬甸有積極的滲透才對。而1949年以後,中緬關係也的確不錯,目前中國也有意在緬甸間接控製一個印度洋上的港口,以縮短海上運輸線(其中的戰略意義也不言而喻)。
在中緬簽訂正式邊境條約之前(1960年),中國對於 與緬甸的那些爭議領土提出主權要求的理由要比藏南充分的多。(藏南的主權要求算是間接的,即北京控製了西藏,然後通過西藏在藏南的曆史存在提出要求。而中 緬過境的爭議區,當地的部族是直接接受中央政府策封的)。之所以沒這樣做,原因很多。一是政治上的。當時中國需要盟友,而緬甸對於中國突破西方的封鎖有著 重要的地緣作用;二是法律上的。中緬之間關於邊境的法律文書,是由中央政府與緬甸方直接簽訂的。當時的中國的政治代表是清政府,緬甸方則是英國。現在的政 權從國際法的角度來看,與清朝是繼承關係。因此不大可能象對於中印邊境那樣,通過否定西藏政府的合同主體地位來證明合約無效的目的。當然如果實力足夠,這 些“國際法”或“國際慣例”也可以成為一張廢紙。就象中國有能力將外國勢力逐出中國境內,那些“租界”合約自然也就可以被認為是前政府訂立的不平等合約, 而一概不認。所以對於那些沒有去要求,或者說是放棄了的爭議地區,更多的是綜合考慮下來不得不放棄的。這其中,地緣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按行政區劃,緬甸被劃為“7省7邦”,7省基本位於伊 諾瓦底江中下流的平原地區,再加上從泰人手中奪取的馬來半島北部的那條狹長地帶。我們知道緬甸的主體民族是緬族,5700萬人口中緬族占了2/3。事實上 緬族就主要集中在這七個省。這七個省大致等於所謂的“緬甸本部”(英國人入侵緬甸時認定的緬甸核心區)。這有點象依明朝十八省所認定的“中國本部”(在 裏,稱之為“中國核心區”)。既然有了核心區,那當然也就會有邊緣地區了。中國的邊緣地區在哪裏,我們已經做過很多分析了。而緬甸的邊緣地區就是那七省以 外的七個邦了。當然不管是“核心區”還是“邊緣地區”現在都是處在同一個國際政治主體之下。所不同的是,中國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兩部分的統一和整合的。 而緬甸是依靠外力,也就是英國人的力量來完成所謂“統一”的,因此在英國人走後,緬甸本部並沒有足夠的力量完成兩部分的整合工作,問題一直延續到現在。
同樣的”統一”工作,英國人也幫印度做過。所不同的 是,也許英國人對印度的“感情比較深”吧,在他們走之前搞了個印巴分治的方案,將伊斯蘭教徒和印度教徒盡最大可能的分開來了。這樣做表麵上是為了印度好, 實際上是讓矛盾永無解決,進而“分而控之”的用心。最起碼緬甸本部還是有可能依靠各種手段,融合境內的邊緣地區(比如他們在果敢做的事);而印度則需要無 休止的麵對西北方的巴基斯坦的威協。我並不認為巴基斯坦當初留在印度境內矛盾會少些,但這最起碼留下了從內部解決的可能性。而現在印巴關係不得不麵對全世 界幾乎所有主要政治力量的插手(當然也包括中國在內)。
從這張圖上可以看出,和中國一樣,緬甸的邊緣地區也就 是那七個邦,基本是圍繞在緬甸本部周圍的邊境地區。不過有一個邦,也就是“孟邦”正好卡在伊諾瓦底江流域那六個省,和馬來半島北部那個突出部之間。相信無 論是誰站在緬人的立場上都會視之為眼中釘。事實上孟族人是緬甸本部最早的土著民族,在緬族人的壓迫之下,他們已經隻剩下西南角的那一點狹長空間了。也許緬 人可能給他們一點生存空間,畢竟這剩下的130萬人並沒有可能真正從緬甸獨立出去。不過在緬甸從泰人手中奪取了馬來半島北部的那一條狹長的突出部後,孟人 的存在就顯得很突兀了。因此有傳聞說孟人受到了緬族的殘酷對待也就不足為奇了。當然,孟族人也象其他的邦那樣擁有自己的武裝,但從地緣和實力的角度來看, 並不十分看好。
緬甸本部本身可以是一個地理名詞,也可以是一個政治名 詞。基本上也可以理解為緬族人。應該說緬甸本部占據了緬甸最為肥沃的土地,包括那條伸入馬來半島的突出部(海權意義重大)。而其他的邦大多數者處於山地高 原地區,生存環境遠不如在衝擊平原上的緬族。注意與中國接壤的兩個邦,那將是分析的重點。
緬甸與中國接壤的兩個邦分別是“克欽邦”和“撣邦”。 撣邦主要是因為那四個與中國息息相關的四個“特區”,特別是果敢。當然在此之前,金三角的主人“坤沙”也正是活動於此。在史泰龍重出江湖的《第一滴血4》 中,克欽邦的武裝力量被塑造成為幫助美國人反抗暴政的自由戰士。這種觀點並非空穴來風,在後麵的分析中會明白其中的原因。
中國和緬甸曆史上存在領土的爭端,這些領土問題大體上可以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以“江心坡”為代表的緬北地區,位置基本處在“克欽邦”的管轄範圍;另一部分則是以“南坎”為代表的撣邦東北部地區,位置自然處在撣邦了。
事實上依緬甸的實力,並沒有可能從中國占得領土方麵的便宜,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還是那個老牌帝國——英國。緬甸曾經被並入印度,成為英屬印度的一個省。因此中緬邊境的現狀在19世紀末就基本上由英國和清政府定型了。
先要清楚中緬邊境北段究竟是劃在哪裏的。現有的邊境是劃在“高黎貢山”的分水嶺上,在雲南西部的那片呈“人”字形的橫斷山脈區域裏,有兩條有“雪線”的山脈由北向南一直延伸到中緬邊境。其中西側的這條就是“高黎貢山”,東側緊挨著的那條就是“怒山”。
這兩條山脈位於雲南的最西部,也是橫斷山脈在這一地區走勢最清晰,最高的兩條山脈。我前麵說過,山脈兩側必有水流,而且山脈越高,所匯集的水量越大,所形成的河流也就越大。既然這兩條山脈海拔都在4000米以上,那麽理論上在它們邊上應該能夠形成三條大江大河了。
事實證明,大自然的確是有他的自然規律,這兩條山脈的 兩側果然形成了三條大河。最西邊的那條,也是就“高黎貢山”西側的那條叫“恩梅開江”。如果你對這條江不熟悉也不要緊,因為大家一般熟悉的是它下流的那個 名稱——伊諾瓦底江。也就是我們剛才一直在講的,孕育了緬甸本部的那條母親河。
另一條就是夾在“高黎貢山”和“怒山”之間的那條江了。在中國境內它的名字叫“怒江”,進入緬甸以後,它被稱之為“薩爾溫江”,也就是緬甸兩大水係中的另一條。它所滋潤的主要區域就是撣邦高原以及高原南部的那些邊緣地區了。
第三條也就是怒山以東的那條,名氣就更響了。它就是流經中南半島四國(緬甸除外)的“湄公河”,當然在中國境內的那段我們下是習慣稱之為“瀾滄江”。
換句話說,這兩條山脈孕育的三條大河為整個中南半島提 供了主要的水資源。也可以說沒有它們就沒有中南半島的文明。由於這兩條山脈是橫斷山脈的重要組成部分,因此橫斷山脈對於中南半島的地位,相當於青藏高原於 中國內地的地位並不為過。對於中國來說,有利的是,這一地區目前在中國的掌控之中。
橫斷山脈阻隔了中國的勢力從雲貴高原向中南半島北部高原滲入,這一點從人類的大規模遷移角度來看是符合邏輯的。那些山脈在這一地區開始向東南方向呈扇形鋪開,的確是造成雲貴高原與與中南半島北部的交通困難。
但難以進行大規模的的遷移並不代表沒有小規模的溝通。事實上根據現在的研究,中南半島上的很多民族是從中國境內遷移過去的。當然這種遷移是長期的,持續的,最初的規模並不夠大。當然由於存在足夠的衝擊平原,經過幾千年的繁衍,形成文明後的人口規模已經不小了。
在橫斷山脈兩側都已經形成足夠的人口規模和文明時,這種人口單向的以移民為目的的小規模的遷移,逐漸轉變成雙向的,以貿易為目的的商業交流了。
不用懷疑人類征服自然的能力,事實上無論多麽艱難的地區,出於利益的驅動,人類都有可能找到一條可行的道路。在雲貴高原和緬甸北部地區就存在這樣一條道路。
這條穿越了怒山和高黎貢山的道路就是現在開始著名的 “南方絲綢之路”的重要組成部分。緬甸北部的那些原始森林當然不會是這條路線的終點。這和路線的西點被認定為印度的恒河平原和印度河平原,當然印度人還可 以通過開帕爾山口將這些貨物輸入西亞乃至歐洲。東點被認定為成都平原,這一路線之所以現在被重視很大程度是因為三星堆的發現。這一明顯帶有異域風格的文明 肯定擁有一條屬於自己的東西方交流通道。
這條通道最終被認定的走向是成都——昆明——大理——騰衝,然後向西進入緬甸,經過密支那地區,向北穿過胡康河穀進入現在印度的“東北地區”,然後向西進入恒河平原。
也許你會被這一大堆地名弄得頭暈,沒關係,這些都在圖上標出來了,大家隻需關注它的走勢就行了。這當中有一個地名必須加以重視,那就是“胡康河穀”。也許大家對這個名字很陌生,但它的另一個名字,相信稍微關心一點抗戰史的朋友都會有刻骨銘心的記憶,那就是——“野人山”。
對於〈南方絲綢之路〉曆史上一直是溝通不斷的。當然路 上並非隻是在進行絲綢貿易,隻是由於北方那條東西方通道太過於著名了,所以也被套用了。如果說西域的沙漠地區駱駝是主要交通工具的話,那麽在這片高原峽穀 區,馬就是最好的運輸工具了。所以才會有“馬幫”一詞。“山間鈴響馬幫來”看起來是很浪漫的,實際上則是艱險無比。
這條南方的東西方通道起初並不為中原的華夏族所重視,畢竟這裏離文明的中心有些遙遠。直到秦人征服了成都平原使得這一通道最終得以進入帝國的視線中。不過秦人的目標始終是在關東地區,及至取得統一戰爭的勝利後,卻又隻是曇花一現的成了一個短命王朝。
所以對這一通道真正有想法是到了另一個以武功著稱的皇 帝稱霸的時候,他就是與始皇帝齊名的漢武帝。如果說秦皇的主要功績在於一統華夏的話,那麽漢武的武功則表現在對外的擴張上。當然最被的擴張動機是出於應對 北方匈奴的軍事壓力。不過待打通了西域通道後發現,這裏麵的經濟利益亦是十分可觀的。這一經濟上的動機也成為了漢朝後來經營西域的主要動機。
人的欲望有時是無止境的,在西部的商業通道打通後,帝 國希望找到其他的通道是在情理之中的。也許西南的這條東西方通道並不會被長安城裏的皇帝列為頭等大事。但出於地緣上的關係,成都平原上的地方政治家們對西 南地區和這條通道會有足夠的興趣。在帝國正處在頂峰的階段,任何有可能為帝國帶來利益的事情都可以去嚐試。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麽漢朝在羈縻統治了雲貴高原上 的土著民族後,還繼續向西進入怒江地區。當然,和在西域的做法一樣,帝國對這一地區並不是以移民消化為主(帝國內部還有很多待開墾的土地),而是以保障交 通為主要目的。畢竟相比於成都平原的“天府之國”之稱,這片“煙瘴之地”暫時還引不起漢族的足夠興趣。
對於中緬邊境的前世今生,有很多種不同的說法,其實這些邊境的劃法沿於英國人,那就有必要先站在英國人的角度來分析一下,為什麽要把邊境劃成現在這樣?這裏有一個熟悉的名詞又出現在我們的視線當中了,它就是——麥克馬洪線。
有一個誤會,即認為麥克馬洪線隻是劃定了中印之間關於 藏南那一段的邊境(包括百度和維基上都是這樣解釋的)。實際上那隻是麥線的一部分,麥克馬洪當時還劃定了中國和緬甸北部的那段。我們並不應該為此而感到奇 怪,因為緬甸當時是印度的一個省。因此麥線劃定的意義在於為從地緣上與中國達成平衡,以保障印度本土與緬甸地區的交通線。
在分析藏南的時候,曾經說到過,麥線在那一段基本是沿著喜馬拉雅的山脊也就是“分水嶺”而劃定的。拋開政治因素,將邊境線劃在高大山脈的分水嶺上是最容易為雙方所接受的。因為這樣雙方都能夠達感覺到足夠的安全。
在古典時期的東方,限於國家意識的模糊以及技術條件的 不足,包括中國在內的許多東方國家並沒有明確的國境線。當然象日本這樣的島國倒是可會有比較清楚的國土範圍。因此很多的邊境線都是伴隨著西方列強瓜分世界 的行動而誕生的,當殖民勢力退出之後,這些合理不合理的國境線也就基本被這些獲得民族獨立的國家所繼承下來了。
既然麥線的中印邊境是基本按照喜馬拉雅山脈的分水嶺而劃定的,那麽同樣的原則也就適用於中緬邊境了。當然喜馬拉雅山脈到中緬邊境時已基本走完,因此英國人需要在那些南北向的橫斷山脈中選擇一條合適的山脈分水嶺,來做為保持雙方戰略平衡的邊境線。
當英國人沿著緬甸北部向東往中國境內眺望時,首先映入 他們眼簾的就是那條孕育了兩條大江的山脈——高黎貢山。這條平均海拔超過4000米的高大山脈是橫斷山脈最西側的一條山脈。從山脊上的雪線大家也可以看 出,它足以成為英國人眼中保護緬北地區的天然屏障。因此英國人希望將邊境定立在高黎貢山的分水嶺上,更多的是出於技術上的考慮。
在分析中印邊境時曾經說到,中印邊境的西段,喜馬拉雅 山甚至喀喇昆侖山兩個天然屏障基本都掌握在“印度”手中。而中段不丹和尼泊爾兩個建立在喜馬拉雅山南麓的附庸國足以為印度提供緩衝。因此英國人迫切的希望 在印度東北部地區和緬甸地區,也將邊境線定格在高大山脈的分水嶺上,這也就是為什麽麥線要這樣劃的技術背景。
當喜馬拉雅山南坡、高黎貢山的西坡都控製在英國人手中 時,英國人可以認為他們已經為“印度”(英屬印度,包括緬甸)劃出了足夠的安全區。“麥克馬洪線——中緬段”之所以不為大家所熟知,最主要是因為政治上的 原因。因為在中緬段我們在1960年的中緬邊境協議中事實上已經承認了,不過由於那時候已經確定通過否定麥線的合法性,已爭取藏南主權的戰術。因此在中緬 的協議中特地強調了這段“中緬邊境”的劃定,依據的是傳統習慣線,而非麥克馬洪線。為此北京方麵與常規作法相反,即不去極力證明中國在高黎貢山以西地區的 曆史存在,反而願意承認高黎貢山本身的確為雙方的傳統習慣線。
也許是1949年以後中國領導層都是打過仗的原因,在劃定與他國的邊境問題上,更多的是從軍事和政治的角度上來考慮的。當對於一塊土地有軍事、政治價值時,才會去尋找相應的曆史、民族因此做為佐證。反之則有可能會特意談化這些因素,並影響輿論導向。
從政治家的角度來看,這些做法並沒有什麽不妥。盡管這種做法很多時候會被認為無視“民族感情”。
基於這種務實的想法,將邊境線定在高大山脈的分水嶺上的做法是可以被北京的政治家們所接受的。除非中國對分水嶺另一側的土地有其他重要的因素足以證明中國的主權,才會盡力去爭取(比如達旺地區)。
不過很可惜,由於中國曆史上對於邊緣地區,很多時候是 采用冊封當地部族首領的羈縻手段來控製的,很難確定明確的實際控製線。因為這些部族為了獲取更大的利益,往往會時叛時附,甚至同時接受兩邊的冊封。因此盡 管我們可以在網上以某塊地方曾經接受過中央帝國的冊封來申請主權,周邊的國家也同樣可以找出類似的理由,緬北大部分地區就是屬於這部情況。當然我們一般會 無視這些對中國不利的“證據”。在這裏說這些,可能會被一些朋友認為是沒有站在中國的立場上分析問題,有賣國的嫌疑。但事實上隻是告訴大家,如果想通過法 律的手段來解決邊境問題,證明這種曆史上的羈縻控製並不能起到多大作用。不過這並不妨礙當我們確定需要某一塊戰略要地時,拋出類似的理由來引導“民意”。 不過對於緬北地區,出於當時的政治環境,中國並沒有堅持尋找相關證據來申請對於緬甸的主權。而是傾向於認可將邊境劃在地緣平衡線——高黎貢山上。當然出於 政治的需要,這條線就不是“麥克馬洪線”,而是“傳統習慣線”了。
對於中緬邊境的劃定,有兩種說法:一種是緬甸因為中印戰爭所造成的壓力,因此急於與中國簽訂協議(因為有說法是緬甸希望將國境線延伸至高黎貢山東側的怒江流域);另一種是中國出於與緬甸建立戰略同盟關係,而放棄了對大部分爭議地區的主權訴求。
前一種說法從邏輯上來講有些問題,因為中緬是在1960年定約。而中印戰爭爆發在兩年後,因此後一種說法比較可信。不過為什麽做出“讓步”的對象是緬甸,還需要具體分析。
前麵中印邊境時分析過了,中國之所以打中印戰爭歸根結 底是為了“阿克賽欽”。當然由於曆史的原因,印度在戰爭爆發前在西藏部分地區仍有部分駐軍,特別是在那個伸入喜馬拉雅山南坡的“亞東”地區,徹底清除印度 在西藏的勢力也是原因之一。不過如果單為了這個原因,通過政治手段是完全可以解決的。畢竟中印兩國當時是剛取得民族獨立的“第三世界”的精神領袖,在對方 境內駐軍是會被視為帝國主義的行為。
軍事家們出身的新中國第一代政治家們在考慮一塊土地的 歸屬時,一定會優先考慮它的軍事價值。從這一點考慮,藏南是一塊“死地”。因此對“藏南”的主權訴求一開始就是為了最後同阿克賽欽進行交換。這一觀點曾經 為很多民族主義者所不齒,不過“以東線換西線”的確不是現在才定出來的方案。最起碼從目前所掌握的曆史資料來看,中國要求對藏南地區的主權所出示證據,遠 遠低於中國在緬北地區政治存在的相關證據(更低於中國與俄國之間的很多領土問題)。之所以抓住藏南問題不放,隻是將它定位為一個籌碼罷了。
當然“達旺”問題比較特別,是因為他的政治因素。可以想象一下,當被前西藏政府丟失的六世達賴的出生地,被北京的漢人政府所取回後,政治影響究竟對誰有利(現任達賴已經承認了印度對這一地區的所有權)。
既然中國已經決定和印度決裂,已取得具有重要戰略意義 的“阿克賽欽”地區。那麽在進行戰爭之前,必須做好足夠的政治準備。基於印度與西方的淵源及在第三世界的影響力,中國不得不考慮到正式決裂後將要麵臨的封 鎖。這個時候緬甸對於中國來說就至關重要了。如果中國通過否定麥線而與印度決裂,勢必會讓同樣與中國有著麥線問題的緬甸徹底倒向印度,那樣中國在印度洋的 東側將失去立足點。
因此中國放棄對於緬北地區有可能的主權要求,以將中緬關係正常化就變得迫在眉睫了。
無論是中印邊境還是中緬邊境,有一個情況必須說明,那就是中國並沒有放棄已經控製的土地。而是有選擇性的要求了所謂“被占土地”的主權。
對於中緬邊境,大致也還是選擇了按照麥線,也就是高黎 貢山“分水嶺”為界。不過對位於山脈西麓的“片馬”等幾個地區,緬甸最終還是將之交給了中國。這有點類似於中國在喜馬拉雅山南麓的那幾個突出部。之所以中 國堅持取得這幾個位於分水嶺以西的地區的主權,一方麵是希望獲得戰略突出部;另一方麵則是這幾個地區的土著居民都曾經強烈反抗過英國人的統治,這為中國的 主權訴求提供了明確的證據(大家可以查找“片馬事件”的相關材料)。
中方取回的“片馬”等被緬甸控製的地區由於太小,這裏並沒有在圖上標出(包括片馬、古浪、崗房、班洪、班老部落村寨,共計342平方公裏),大概位置就在中緬北部邊境上向西的突出部上,如果手邊有中國地圖可以看到“片馬”的位置。
當然由於中國並不打算用武力解決中緬之間的邊境問題, 因此在取得了緬甸實際占有的那幾個高黎貢山西麓的地區後,北京方麵也必須在其他方麵做出讓步。於是中國選擇放棄了中緬甸邊境南端的“南坎”地區的主權要 求,這塊地方在1897年被英國人以“永租”的名義取得。具體情況在分析南段的邊境時解讀。僅從地緣的角度看,在高黎貢山的西側獲得戰略突出部的意義要高 過控製南坎地區。後者的麵積略少於前者,約為250平方公裏。
對於“江心坡”這個名字都不陌生,但並非每個人都清楚它的具體範圍的。僅從名字上看,它應該是“一塊劃至江中心的山坡地帶”,盡管這一解釋並沒有相關的資料提供佐證,不過在研究當地的地緣結構後,這種解釋最起碼是符合中國人以地緣特點命名的習慣的。
我們知道,每一座高山的分水嶺兩側都會有河流,做為海 拔超過四千米的高黎貢山來說也不例外。它的西側是恩梅開江,東側則是怒江。以江河山川做為分界線是比較常用的劃界方法,因此從理論上來說這二江一山都有可 能做為國境線。當然依常規,劃在山上的分界線位於分水嶺上,江河中的分界線而為主航道,一般也就是所謂“江心”。
在英國提出與清政府正式劃定中緬北部邊境時,清政府已 經對高黎貢山西坡的一些地點加強了直接控製。如果有足夠的時間,並不排除中國在將橫斷山脈的部族改土歸流後,繼續對緬北地區繼續滲透,並最終納入中央政府 的直接管轄(緬甸對於這一區域的控製至今仍然是最弱的,目前為克欽獨立軍全麵控製)。
一個國家的土地擴張必須要有足夠的動因,或是因為人口 的壓力需要新的耕地;或是因為經濟的利益;或是因為戰略的需要。由於清朝政府並不願意放棄已經在山脈西側獲得的突出部,因此最終雙方並未對此段邊境達成最 終的協議。隻是劃定了尖高山以南的邊境。不過在清政府倒台後僅一年,即1912年,英國就實際占領了這一地區。由於隨後的民國政府也未與英國對尖高山以北 的邊境線達成正式協議,因此從高黎貢山分水嶺向西一直到恩梅開江的這塊地區,就被稱之為“江心坡”地區而成為爭議區域。
需要說明的是麥克馬洪線的正式提法是在1914年,不過在此之前英國早已確定了將邊境線劃在喜馬拉山脈和高黎貢山的方案。這所以延至1914年提出來,無非是需要取得具體的測量數據罷了。
對於緬北地區,中國倒是有足夠的動機。一方麵是中國通 往印度的南方通道是從此區域通過(中緬邊境爭議圖上有標);另外隨著明清經濟的發展,中國的上層社會對於硬木及翡翠的需求越來越大,而這一區域正是這兩樣 奢侈品的主產地。這些資源也正是目前占據這一地區的克欽族能夠長期與緬甸本部對抗的基礎。
不過西方殖民者的到來,使得中國已經沒有時間進一步滲 透及消化緬北地區了。更為現實的想法是將邊境線定在恩梅開江上,以保有已經滲透進去的高黎貢山西側地區。清政府為此在恩梅開江與高黎貢山分水嶺之間依實際 控製區,劃出過四條分界線。不過英國人的刻板是出了名的,既然認定了分水嶺才是最佳的戰略平衡線,就不會放棄他們的要求。當然這一切都是要以實力為後盾 的,否則把當時英中的實力倒過來,諾開山脈也是一條不錯的中印分界線(英屬印度)。
事實上在隨後的國統時期,中國並非沒有機會重建對於緬 北地區的控製,尤其是在中國派駐遠征軍進入緬甸之後。盡管第一次遠征由於英國人的敗退,而使得十萬遠征軍將士不得不穿過野人山退入印度。但客觀上也讓中國 的政治家和軍事家們對這一通道的戰略意義有了新的認識,之後於1944年開通的中印公路也正是沿著這一路線前進的。當然這也並不是什麽新的路線,千百年來 已經有了無數的馬幫穿行此處。
由於中國在二戰以後的軍力達到了高峰,並且由於在緬甸的戰役最終取得了勝利。英國人不得不考慮中國有可能對於緬甸地區的威協了。事實上英國人的這種擔心從遠征軍入緬那天起就有,因此在趕走了日本人之後,英國人急於讓中國軍隊撤出這一地區。
英國人的擔心其實也不無道理,南京政府也的確意識到了 這一地區的戰略重要性。因為盡管中印邊境存在著漫長的邊境線,但西藏與印度的邊境線隻有有限的幾個口岸而已。而且那些口岸最多隻能讓印度擴大對西藏的影響 力,並不能讓中國的核心區與印度建立直接的通道。因此盡管迫於美英的壓力,中國軍隊不得不退回高黎貢山以東。但這並不妨礙南京方麵保留對這一地區的渴望。
正如前麵所說,如果戰略上確定了對一個區域的需求,剩下的找尋相關曆史證據,並不是什麽大問題。南京政府最遲在1947年將江心坡地區,以及以西直到野人山胡康河穀的地區全部劃入中國地圖。以至於後來的北京政府一開始也是依據這一地圖而初步認定中緬邊境的。
關於緬北的戰略意義,說穿了緬北隻是一座橋,它的重要 性在於可以溝通中印。這一區域如果在印度手上,最多可以保證印度的安全,由於地勢的關係,並不會對中國的西南地區造成地麵威協。但如果被中國控製,則印度 的東北地區,及緬甸本部都將受到極大的威協。這也就是英國人當時軟硬兼施,一定要將麥克馬洪線劃在喜馬拉雅山——高黎貢山的分水嶺上的原因。有了這兩條海 拔在4000米以上的山脈做為天然屏障,英國人,包括他的後繼者印度和緬甸才會感到安全。
先全景式的觀察一下印度東北部地區的地緣位置。
在分析中印邊境時曾經說過,即使中國占有地緣優勢,並在戰爭中重複1962年的勝利,中國同樣無法在藏南立足。印度在經受住第一波攻勢後,可以依托東北部地區所積蓄的人力和資源,對進入藏南地區的中國軍隊進行反攻。
當然從軍事的角度,中國可以從亞東向南攻擊,快速通過錫金,占領印度東北地區與恒河平原之間的那個脆弱的連接點(前提是中國通過政治手段使孟加拉保持中立)。這樣似乎可以將整個印度東北地區與印度本部分離,並以此為基地與印度長期對抗。
這個軍事上的假設十分誘人,印度東北部地區的這種“亞 飛地”狀態也似乎表明這並非癡人說夢。但事實上在目前的情況下,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在戰爭初期,中國需要從內地調集大量的人員和物資才有可能消化印度東北 地區,亞東、達旺這兩條青藏高原上的通道,很難承擔起這個重任。而在印度東北地區已經有上百萬人口的情況下,中國軍隊有可能遇到的麻煩遠比在阿克賽欽無人 區要多的多,因此中國並無可能在沒有穩固後防的情況下和印度本部進行對抗。當然,你也可以想象印度東北部及藏南的那些黃種人的部族會夾道歡迎解放軍的到 來。不過如果中國控製了緬北(不一定是直接劃入國土),情況就大不相同了。從雲南經密支那進入印度的路線隻有數百公裏,後勤保障要快速很多。而經過多年的 經營,雲貴高原有足夠的物質、技術和人力資源以應付有可能到來的持久戰(如果從青藏高原發起攻擊,所有的物資要從內地先行調入)。當然做上述分析並非認為 中印之間一定要再通過一場戰爭來解決之間的矛盾,更多的是在談一種戰略威懾力。
由於在英屬時期,印度東北地區——緬甸的主體民族,都 與印度的主體民族有所不同(黃種人)。應該說印度東北地區的主要民族大都是從中南半島上通過那條“南方絲綢之路”逐步滲透進去的,因此英國人在邊境上獲得 了戰略平衡點後並不能感到完全放心。英國人有理由擔心中國通過對緬甸地區的滲透,同化當地的部族,並由此而影響印度東北地區。盡管由於橫斷山脈的阻隔,中 國人長期以來未能對高黎貢山以西地區進行成功的滲透(隻在清朝末年在片馬地等幾個西坡地區做了嚐試),但隨著科技的發展,穿越橫斷山脈在工程上已經不是大 問題,隨著雙方交流的增多,中國對緬北的影響勢必會加大。因此英國人試圖在文化上同化緬北的部族,以讓中國有力量對緬北進行主動滲透時,發現這一地區的文 化已經西化了。至於用什麽樣的手段同化緬北的部族並不是一個需要討論的問題,派出那些“上帝的仆人”從精神上控製那些略帶原始的部族是西方殖民者不二的法 門。因此你會看到,占據緬北地區的“克欽族”會以基督教而不是佛教做為主要信仰。這種滲透甚至已經影響到中國境內與之相近的民族了。英國人的我種做法當然 不會隻為了對抗中國,更多的也是用來牽製緬甸本部。分而治之永遠是成本最低的管理手段。
當然緬人本身亦對中國及周邊國家抱有很強的戒意,不過 緬人的文化並不比周邊的民族高多少(更別說跟華夏比了)。因此英國人的做法並不會成為他們的選擇。他們選擇了一個更為簡單的做法,給這些處在邊緣地區的民 族換名稱。換什麽樣的名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跟周邊國家裏的兄弟民族取同樣的名字。於是中緬邊境的漢人變成了“果敢族”;撣邦高原上的泰族變成了 “撣族”;而剛才提到的“克欽族”則一直堅稱自己是“景頗人”(和他們在中國的兄弟一樣)。當然這並不能阻止緬甸叫他們克欽人,並將他們的領地叫做“克欽 邦”。
緬北的“克欽人”之所以會變成基督徒,很大程度是由於 高黎貢山——怒山這兩在山係的阻隔,使得華夏文化很長一段時間無法向西進行自然滲透。古典時期的政治家們,對怒江兩側的地區更多的是采用羈縻控製的手段。 一紙欽命,就能換取地方的安寧,對於習慣於無為而治的華夏文明來說是最佳的選擇。
不過順著橫斷的山穀向南滲透顯然要容易許多,橫斷山脈在這一地區已經顯得舒緩了很多(西側除外)。因為盡管難度依然不小,華夏文明最終還是對撣邦高原進行了有效的滲透。
最初的有組織的滲透有史可查是在明朝末年。部分忠於明朝的軍民逃到了當下中緬南部邊境的緬方一側,也就是現在的果敢一帶。他們的後代至今還生活在那一地區,也就是我們所知道的“果敢族”。由於前段時間果敢事件的爆發,相信很多朋友對這一段曆史已經很熟悉了。
明朝的遺民當時之所以能夠在這一地區安定下來,反而說 明之前中央帝國對這一地區並沒有直接控製。當然這也不代表緬人控製了這一區域。事實上直到現在,他們也仍在為這個目標而努力。當然後來由於西方殖民者的介 入,亞洲地區正式有了國界的概念。既然不能象以前那樣處在兩不管的地位,出於文化上的原因,已經成為當地土著的漢人(除明遺民外,還有後來陸續遷來的漢 人)在麵臨英國人的壓力時,從內心裏當然還是希望能夠劃入中國。隻可惜最終英國人似乎隻認“標識清晰和易於辨認的天然地理特征”。最終橫斷山脈地區被劃入 了中國,而那些處在山脈邊緣地區的漢人(包括漢化的民族)部分被劃入了緬甸。在中緬邊境主要分為兩大區域:一是高黎貢山以西的“克欽邦”;二是南部的撣 邦。由於中緬之間千絲萬縷的聯係,不可避免的在邊境地區引發了一些政治事件(由於中國的強勢地們,這些政治事件的發生地當然是在緬甸一方了)。當然由於前 麵說過,華夏文明的滲透方向主要為南部,因此撣邦高原上所發生的政治悲喜劇遠比其他地區要多。
在中緬南部邊境的撣邦高原上,從高黎貢山直到緬老邊境,一線排開有三個“特區”。從政治的角度看,這三個特區似乎是意識形態的產物,即是緬共遺留下來的根據地所演變的。但如果仔細分析了這三個特區的民族成分,就知道事情遠非我們看到的那麽簡單。這三個特區的民族文化特點:
第一特區——果敢,這一區域代表的是在古典時期不斷遷入的漢族。
第二特區——佤邦,這一生活在橫斷山脈西南部的山地民 族,一直所接受的影響是由北而至的華夏文明的影響。由於和緬族之間還隔著撣族,因此在他們身上看不到多少緬甸本部對他們的文化影響。盡管由於地形的原因, 中央政府對於橫斷山脈的改土歸流時期較晚,佤族整體上並不能算完全漢化的民族。但最起碼他們的上層,或知識階層已經融入了華夏文化。可以提供佐證的是佤邦 領導人那一口地道的雲南普通話(其實對於邊境的少數民族來說,很多時候並沒有國境線的概念。佤邦的很多領導人其實都是從中國境內過去的)。
第四特區——這個特區的特別之處在於他是現代政治的產 物。前兩個特區的形成更多的是基於人口的自然滲入。而這個特區的形成則帶有強烈的主動輸出的影子。當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不大可能用政治的手段向緬甸輸入 大量的人口。不過最起碼可以利用知青的文化素質自上而下的對當地的文化做一些改變。
以上是對這三個中緬邊境的特區民族、文化上所做的一些 分析。至於具體的人物相信大家早已耳熟能詳。對這些情況做過分析後,再結合這三個特區的地理位置,很容易得出一個結論:中緬邊境之所以形成現狀,根本原因 還是華夏文明在向南進行滲透。當然,由於意識形態的介入,這種自然的滲透被一定程度的加速了。(所以緬共隻是一個符號,決定性因素還是文化)
在圖上可以看出,這三個特區是貼著中緬邊境一字排開的。事實上沒有中國做為靠山,無論是“緬共”時期,還是現在的特區時期。這些地區都不可能在緬甸軍政府的壓力下獨立生存。
在圖上還可以看到佤邦在緬泰邊境理論上還有一塊“南佤”地區。不過在地緣上與中國分離,讓他的獨立性受到了很大拚壓。更為不幸的是它位於金三角的核心區,這其中的利益使得這一地區充斥著各種力量。
對於這緊挨著中國的三個特區來說,中國固然能夠提供地緣上的支持,使之無後顧之憂(當然肯定不隻這一點)。但在西麵,他們仍要直接麵對緬甸軍隊的壓力。那就看看有沒有天然的屏障來保障這些“特區”的安全吧。
在圖上可以看到,為這三個特區提供安全保障的正是緬甸 二大河流之一的薩爾溫江。如果說伊諾瓦底江中下遊孕育了緬甸本部的文明的話,薩爾溫江則是撣邦高原及東部邊緣地區的保護者。無論是曆史還是現實,族群或政 治力量最容易達成平衡的地點仍然是那些天然的障礙物。在撣邦高原上,薩爾溫江就是這樣一條平衡線。
無論是高原上的主體民族——撣族的武裝力量,還是緬共、國民黨殘軍,他們都曾經活躍在整個撣邦高原上。不過最終在緬甸軍政府的壓力之下,這些武裝力量基本都退守到薩爾溫江以西的地區了。
緬甸軍政府之所以把“首都”遷至高原邊緣的“內比 都”,一方麵是為了避免受到西方勢力的影響(仰光為緬甸最大港口,由於地緣關係,受西方自由思想影響較大);另一方麵也是為了加大對撣邦高原的軍事壓力。 這和中國古代將首都定在北部邊緣的道理是一樣的。當然這一帶部有重兵,也讓那些軍頭們感到更加安全。
為了更清晰的認清這三個特區的地緣意義,需要為他們加上一個統一的稱呼。鑒於他們都曾經是緬共的一部分,不妨稱之為“緬共三角區”吧。“緬共三角區”的存在,標誌著中國對緬甸地緣滲透的結果。隻是隨著國際及國內形勢的變化,這一地區的戰略地位似乎要有所調整了。
從這幾個區域的位置和民族構成可以看出,意識形態在這其中並未直到決定性的作用。薩爾溫江和中國才是他們的地緣保護者。為什麽到目前為止,隻提出撣邦高原上的三個特區,而忽略了位於克欽邦的第三特區。現在就會看到這個“緬共”中的異類的出場。
對於這個“第三特區”,它的特別之處在於,前三個特區 都是位於橫斷山脈的南部邊境上。換句話說,都是華夏文明經過長期滲透而已經漢化了的區域。這種民族文化上的基礎,使得他們很自然的成為上世紀6、7時年代 輸出革命的不二地點。也正是由於這一地區的特殊地緣位置,以至於中國至今仍能對他們保持足夠的影響力。
而高黎貢山以西的緬北地區(克欽邦),情況就不一樣 了。華夏文明在這裏由於高山的阻隔,當地的少數民族並未開始漢化。盡管在曆史上中央帝國也曾多次冊封過當地部族首領,但直到西方殖民者開始打破東亞——東 南亞地區的平衡時,做為封建王朝最後的代表——清,也僅僅來得急將橫斷山脈地區大部改土歸流,納入帝國的核心區。如果東亞的古典文明能夠再持續500年, 也許緬北地區有可能會初步漢化。可惜曆史並沒有再給中央帝國這個機會了。
事實上在英國人進入中南半島的時候,緬北地區基本是保持一個獨立的狀態,東南的華夏文明固然未能成功滲入這一地區,南邊位於伊諾瓦底江中下流的緬甸本部事實上也未能控製這一地區。
由於未能與周邊更高一級的文明相融合,因此當已經現代 化了的英國人強勢進入這一區域時,這些生活在山地森林中的部族很容易接受了他們的影響。最終在文化上的表現是,當地的部族大都接受了基督教,這其中最為重 要的就是“克欽族”了。“緬共三角區”之所以能夠形成,是緣於地緣上的原因(包括因為地緣而形成的文化共通性)。這塊區域在意識形態占優的時代,固然可以 成為政治家們炫耀的資本。但事實上,它對於整個中國在中南半島的地緣戰略並沒有實質上的作用。即使將這一三角地區完全納入中國國土,也無非是讓中國的國境 線再向南推進了一些,政治上的意義更多的是適合種罌粟的地區又少了一塊。
讓“緬共三角區”獨立,成為中緬之間的緩衝國也是一個 看似不錯的選擇,正如俄國人對外蒙地區所做的那樣。我們並不用懷疑中國有這樣的能力,但問題是這樣做究竟有沒有必要。事實上無論這一區域是完全為緬甸本部 所占,還是完全為西方勢力所滲透,緬甸本身都不可能發生象中俄之間那樣的對抗。也就是說緬甸的地理位置決定了他不可能會對中國造成大的威協。為這樣一個國 家設立緩衝國,並沒有戰略上的必要。
當然如果中國最終能夠通過這一區域獲得印度洋上的出海 口,那就另當別論了。要想做到這一點,中國必須對撣邦高原南部的克倫尼邦——克倫邦——孟邦有足夠的把握。不過由於地緣上的原因,中央帝國一直對那一區域 沒有什麽影響。由於這幾個邦位於緬甸的邊緣地區,又靠近印度洋,美—英聯盟也一直試圖加深在這幾個邊緣地區的影響力。中國在在這一區域與海洋國家展開競爭 的話,並沒有地緣上的優勢。
之前曾經把《第一滴血4》裏麵幫助史泰龍的民族,誤認 為北部的克欽族了,其實上他們是克倫族。盡管在殖民時期,英國人成功的用宗教對克欽邦進行了滲透。但就目前的政治格局來說,能夠對這一區域展開地緣影響 的,隻有中、緬、印(如果中印公路開通的話,印度的影響才會顯現出來)。因此史泰龍在先進泰國和印度洋的克倫邦獲得親西方的武裝力量支援,才是符合邏輯和 現實的。
下麵是一張《緬甸行政地形圖》,以對剛才的分析能有直觀上的了解。
目前的情況,中國即使能通過控製緬共三角區——南佤地 區與克倫尼邦連通,但也沒有大的機會繼續向南滲透了(即使這幾個區域能夠倒向中國並為中國所控製,緬甸本部也不會坐視馬來半島上的突出部被切斷。必然的選 擇是完全倒向西方,最終中國仍然無法真正在此立足)因此如果想獲得印度洋的出海口,現實的選擇是同緬甸本部合作。這樣中國對於“緬共三角區”態度就變得有 些曖昧了。一方麵中國並不希望因為對這一區域的公開支持而與緬甸政府決裂;另一方麵無論是出於民族感情,還是牽製緬甸政府的需要,中國也不可能放棄在這一 地區的影響力。因此讓這一區域成為緬甸的國中之國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即使將來緬甸真的走上的所謂“民主”的道路。在聯邦的 體製下,“緬共三角區”也有很大可能獲得半獨立的地位(真正的聯邦體製也正是如此,昴山也正是打著這這一招牌而獲得市場的)。當然從長期來看,保持獨立的 武裝的可能性不大(警察部隊除外)。中國需要做的就是繼續在經濟和文化上保持對他們的影響力。另外在通過政治手段讓“緬共三角區”脫離撣邦,獨立獲得 “邦”的地位。勢力最大的“佤邦”的政治目的正是在緬甸內部獲得“邦”的地位,成為與緬甸本部七省平等的政治體(果敢太小,最好的選擇是並入佤邦)。如果 沒有中國的支持,這種設想實現的可能性不大。
對於中緬邊境的南部,中國的戰略方向應該分析明確了。 這時需要將視線投向緬北地區也就是“克欽邦”了。前麵已經說過,曆史上中國在這一區域的文化滲透並不深。但這並不代表中國不能在這裏發揮影響力。畢竟出於 地緣上的聯係,景頗族在中國境內也有12萬人,相比緬北的60萬“克欽人”(克欽人對自己的稱呼仍是景頗人),這一比例足以產生北京方麵所需要的影響了。
在中國將視線投向緬北地區時,中國所需要做的仍然是在 其中尋找一個代理人。由於漢族在這一區域並沒有成功的滲透,因此尋找象“果敢族”這樣的對象變得不大現實。由於克欽族在這一區域的強大存在,加之中國境內 亦有數量不少的“景頗族”,因此直接將對象定位在克欽族身上最為現實。不過由於克欽族本身親西方的曆史,中國很難讓克欽人完全倒向自己一邊。不過這並不妨 礙北京方麵在緬北的克欽人中尋找到所需要的人選,最終的結果是第三特區橫空出世了。
現在無法得知,那個克欽族的連長帶人加入緬共時是出於 自身的原因,還是相關部門動作的結果。但無論最初的動機如何,這讓北京方麵在緬北地區獲得了一個可控的區域。這一區域位於密支那的東北方向,一直延伸到中 國從緬甸手中收複的那個突出部——片馬。如果再定位的清楚一點,就是中印公路“中國——密支那”一線。
目前所能得到的信息是,這塊由克欽族親中勢力控製的區 域控製著中印公路東段,並因為轄區內有著緬甸最為重要的資源——硬木和翡翠,因此日子過得還不錯(最起碼在中國斷絕了表麵的支援後,不需要靠種鴉片來謀 生)。而保護這一地區的軍事力量僅僅是600人,這很可能是最初投向緬共時所發展的力量。但即使是將這個數據加大十倍,“克欽第三特區”也不可能獨立麵對 緬甸本部的軍隊。事實上緬甸軍隊已經控製了密支那以西的區域,包括密支那在內。對於活躍在東麵山地中的第三特區來說,如果沒有外部的支援他們很難獨立生 存。
北京方麵對於第三特區的重視,似乎也可以從克欽人對待 緬共的態度上看出。在撣邦高原上的其他三個從表麵更應親中的政治力量脫離緬共後,最後加入緬共的第三特區成為了緬共領導人最後的收容所。可以為這種反常的 行為找到N種理由,但最有可能的事實是,基於前麵對“緬共三角區”戰略地位的分析,北京方麵最終放棄了對這一區域的表麵支援。斷奶之後的三個特區不得不自 力耕身(那時他們還不是特區,自力的方式仍是撣邦的傳統方式——鴉片貿易),在這種情況下在政治上與緬共進行切割是在正常不過的了。
而北京方麵顯然意識到,對緬北的經營顯然對於中國來說 更為重要。最起碼通過這一區域對印度造成壓力的可能性,要遠大於通過“緬共三角區”控製出海口的可能性。當然無論是哪一種戰略選擇,最終的目的都是為了保 障中國在印度洋上的利益,為將來有可能出現的中印海上博弈增加籌碼。
當然,由於北京方麵事實上已經放棄了意識形態方麵的鬥爭。因此第三特區最終也結束了與緬共的政治關係也是很自然的。緬甸的原領導人被安排到中國終老,對於他們來說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不過這並不代表中國會放棄對這個來之不易的區域施加影響力。這當然也是第三特區的頭頭們所希望的。對於他們來說,能夠傍上中國這棵大樹,無論是從經濟上,還是安全上都是利益多多的事情。而中國的收獲則是戰略性的地緣影響力。
對於緬甸政府來說,即使沒有中國在背後的存在,他們也很有可能會暫時默視第三特區的存在。因為對於軍政府來說,最大的對手是克欽人真正的武裝力量“克欽邦獨立軍”。盡管已經控製了克欽邦的許多地區,但緬甸軍方對於這支活動在山地森林中的武裝力量暫時還沒有必勝的把握。
正如中國可以利用從克欽獨立軍中分裂出來的“第三特區”擴大自己的影響力一樣,緬甸軍政府也希望能夠拉攏這支自稱為“克欽新民主軍”(第三特區的軍事標簽)的武裝力量,以分化克欽人。因此處在夾縫中的“第三特區”反而成了各方爭相拉攏的“香餑餑”,日子過得最為滋潤了。
不過不管形勢怎麽變化,第三特區如果仍想保持目前的獨立狀態,中國仍是他們必須依靠的大樹。而中國亦會通過各種手段保持在這一突出部影響力。
中國曆史上之所以對緬北地區滲透較少,主要是因為山脈 阻隔所造成的交通不便。盡管這一地區是“南方絲綢之路”的必經之路,但真正能穿行其中的仍然是土生於當地的民族。地理上的封閉也使得當地的部族的文明程度 較低,這也是英國人最終得以在這裏傳教成功的原因。同一時期,傳教士們在緬甸本部和受周邊文明影響較深的地區就少有斬獲(如果敢族,撣族)。如果中印公路 能夠複通,出於經濟和人口上的優勢,中國方麵的影響力必將迅速擴散至整個緬北地區。既然英國人能用幾十年的時間讓緬北的少數民族信仰上帝,中國人也能用同 樣,甚至更短的時間讓漢語(最有可能的是雲普)成為這一區域的優勢語言。當然克欽人還可以信仰“上帝”,這對於中國人來說並不矛盾。就好象大部分的中國人 見廟就進,最終的目的卻隻是為了讓佛祖(或太上老君、耶穌、關公。。。)保佑自己的利益。對於“神”我們向來是一種務實的態度。
開通中印公路的深遠意義還在於將中國的影響力擴散至印 度東北地區。我們知道,在北京政府強勢介入西藏以前,印度對於西藏的影響力是巨大的。出於地緣上的劣勢,中國核心區的影響力很難滲透到前藏地區(也就是現 在的西藏自治區的大部分地區)。而這一區域與印度恒河平原的距離顯然更有利於雙方的交流,出於印度相對於西藏文化的優勢,這種影響力基本是單向施加的。
如果中國可以通過緬北溝通印度東北地區,那麽很自然的 這一地區會更多的接受到來自中國的影響。這一方麵有經濟上的原因,另一方麵則有種族方麵的原因(東北各邦主體為中南半島滲透過去的黃種人部族,比如泰 人)。當然印度也會在影響力上和中國展開爭奪,畢竟他們在行政上是一體的。不過既然印度在過往的100多年中都沒能做到融合東北地區,因此並不看好印度雅 利安人反而能通過“中印公路”加深對這一地區的影響。
當然,最終的目的並不一定要是分裂印度,或是將這一區域並入中國。但有機會在競爭對手內部培養親中的勢力,終究不是一件壞事。最後總結一下中國應該在緬甸的地緣戰略:
一是穩定現有在撣邦及克欽邦的影響力(目前以經濟手段為主);
二是與緬甸本部合作,獲得印度洋上可以控製的出海口 (租借、合作都可以)。具體應該是哪個港口並不是最重要的,仰光以西的海線隻要有合適的都可以。從軍事角度一定程度抵消印度的地緣優勢隻是一方麵(駐軍不 是必須的,最起碼可以為印度洋上的中國海軍提供一個穩定的補給基地),更重要的是可以降低運輸成本,這對於越來越信賴印度洋航線的中國來說,尤其重要。當 然緬甸的政局是一個大問題,不過解決好了緬甸的問題,中國很大程度可以減少與南海諸國博弈的顧慮(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中國最終不得不與南海國家強硬攤 牌,那麽南海航線會不會受影響)。因此緬甸的政局發展如果才能對中國有利是中國優先要考慮的,其重要程度不會低於朝鮮半島局勢。
三是盡快打通中印公路。打通中印公路的戰略意義前麵已 經做過分析了。一旦這條路線最終複通,中國並不需要特別做什麽事情。中國的影響力會通過民間貿易的方式迅速向西擴散。當然中印公路能否真正成行,緬甸政局 是一方麵,更重要的影響因素是中印關係能否正常化,否則無法打消印度的顧慮。而中印關係能否正常化的關鍵在於中印邊境的劃定,這也可以從一方麵解釋為什麽 占據陸地地緣優勢的中國,在中印邊境劃定上持積極態度。當然印度的政治家其實也是很想解決這一問題的,畢竟如果中印關係不正常化,印巴關係也無法正常化, 這是影響印度發展的最大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