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媽寶男”,人們都會想起電視劇(都挺好的)裏的蘇家老二。從小受媽媽的偏心寵愛,在兄弟姐妹們中多吃多占,成人後,從來也不知道給家裏出錢出力,而且還能心安理得啃老享受,除了他們的媽,人家評論他們最多就是木有出息。。
但俺的發小卻是一個“媽寶男”的另類。
發小和俺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在六十年代,一個中原省會城市的城南。那裏住的多是從事環衛,搬運,歺飲行業工作的人家,收入不高,孩子不少,算是城中貧困區。
發小是家裏的老大,長子長孫,一出生就給父母爺奶臉上長光,讓全家喜歡的不得了。她媽對他更是寵愛有加,真可說以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著了。
過了滿月,發小媽得去外地上班,但全家怕她一人在外麵照顧不好他,發小媽便從國營廠礦助理工程師調到家門口的集體性質的百貨商店做營業員。就這樣兒,還怕有個閃失,最後又決定奶奶辭去工作在家全職帶孫子。
發小出生時,正是三年自然災害實行低標準的時候,但他從小吃喝穿上沒有受過一點委屈。不會喝飯前,隻要一哭,奶奶或姑姑就抱著跑到媽媽的商店去喂奶。每天傍晚,都能看到比他才大一輪,還是個小姑娘的姑姑挎著他,在胡同口等待下班的媽媽,就是讓她早一點吃上奶。
能喝飯後,家裏好吃的,能吃的都緊著他,小米粥,大米湯,雞蛋羹,蘋果泥,同齡孩子有的沒有的他都有。為了不讓他挨餓,已經餓得都全身水腫的爺爺還在城牆邊上開荒給他種紅暑。
二十歲的媽媽除了工作,一門心思全在他身上,整天把兒子打扮得像朵花,沒事就抱著去照像館留影存照。
他一歲多的時候,有了妹妹,但發小媽對他的關愛
卻沒有少一點。月子裏妹妹一吃奶,發小就跟著搶,媽媽就會推開妹妹喂他吃,稍慢一點,他就會一把抓住妹妹的頭發將她拉開。這個時候媽媽雖然會保護妹妹,但從不指責,教訓他,更舍不得打他。
到了上學的時候,發小已是姊妹四個,一個妹妹倆弟弟,但他依然是媽媽的最愛和偏心。家裏好吃好穿好玩的還是都緊他。
從小到大,媽媽沒有讓他穿過有補丁的衣服,而且啥時髦,給買啥,本市沒有的,托人到上海,北京,武漢買。買不到,就把爸爸媽媽的好衣服改小給他穿。一上中學,媽媽就給他塊手表戴。
在文革時期,一個初中生的他,腳踩翻毛皮靴,上學踦新車,抬腕看手表,晴天打花傘,下雨穿風衣,夏天條紋衫,冬天尼子服。不要說城南的貧民區,就是行政區那邊的有權有勢家裏的中學生裏麵也沒有幾個像他這樣的。
小時候,大夏天裏,俺們小夥伴們個個都是瘋著玩,樹上爬,地上翻,晚上困了,床上一滾,髒著身子就睡了。三二天父母也想不起來給洗洗澡,很多小夥伴們都會自己學著大人的樣子,蹲在街道上的公共水籠頭下衝澡抹身。
但發小是起床後媽給他洗手,洗臉,晚飯後媽給他洗澡洗腳。
看發小媽給他洗澡曾是我們小夥伴們的一種樂趣。那時候,發小都七八,十來歲了,每天晚上,他爸爸都燒一大鍋熱水,倒在院子裏葡萄樹下放的大鐵澡盆子裏,發小媽媽便再倒進去點涼水,把水溫調好,然後就把發小扒個淨光,推他蹲進澡盆裏。讓發小站起來,往他身上澆水衝肥皂的時候,發小害羞地夾著腳,雙手捂住下身的樣子,就會惹得我們哄堂大笑,非常開心。發小媽給他洗完澡,還得給他撒滿一身的痱子粉,然後圍上大毛巾,背著去邊上穿衣服。輪到弟弟們想洗了,就叫奶奶過來幫忙。
至到後來附近幾家廠礦浴室對外開放了,取笑發小洗澡的小節目才結束。但我們都上中學了,發小他媽還天天非拉著給他洗手洗臉。
發小媽對他的溺愛和偏心是公開的,持續的,全家老小上下也都是默認,接受和習慣了。發小喜歡吃變蛋,他媽就打發他弟弟妹妹拿布票,糧票去菜市場換,一盤調好的變蛋先放在他麵前吃,他不停,弟弟妹妹誰都不抻筷子叨。
改革開放後,他大弟弟進入社會早,小小年記,就能掙錢,但不管穿的新西服,還是踦的新摩托車,發小媽看見了就說,這衣服給恁哥穿更好看,這車給恁哥先踦才合適。當弟的二話不說,車鑰匙往西服口袋裏一放,脫了衣服就給當哥的發小披上。
發小媽不光在吃喝穿上偏心他,而且溺愛他不讓他幹活。小時候,涮鍋洗碗,生火擔水的活,他弟弟妹妹能幹,但他可以看小說不用幹。家裏蓋房子,弟弟妹妹們都回來幫忙和泥搬磚,發小卻讓她媽打發回學校,單位,等房子蓋好再回來住。
發小在家雖驕生慣養,但在外麵家裏卻給他立了不少規矩。
一是不能拿別人的東西。
我們家附近有一個很大的農貿批發市場,每天早上從市郊往這裏送菜,送水果的拖拉機,馬車,架子車源源不斷,絡繹不絕,當地的居民常常順手從車上抓點菜或水果。很多小夥伴們也有樣學樣地跟著幹。
五六歲的時候,一個大點的小夥伴兒一把從身邊經過的馬車上拽下來一大捆韭菜,轉身跑進一條胡同口裏。發小我們幾個跟著也跑了過去,為了義氣和公平,發小也分贓得了一份韭菜拿回了家。但發小媽知道後,便拉住他去到那個小夥伴兒家把菜還給了他,弄得人一家大小好不難為情。但從此以後,凡再有偷雞摸狗的事,小夥伴們們再也不帶發小玩了,他也不好意思往上湊。
上小學的時候,發小被挑去打籃球。為了讓幾個主力隊員更熟悉球性,老師讓他們把球帶回家煉。但發小媽看見了,又拉住他到學校把藍球還給了老師,保證讓發小在學校怎麽煉球都行,但不能破了家規把別人的東西拿回家。
二是不準逃課,要遵校規。
一上學,我們就趕上文革,學校要開門辦學,學生整天學工學農,批師道尊嚴,憶苦思甜。知識文憑大掉價,老師不能好好教,學生也隻好整天瞎鬧混日子。很多小夥伴們上學都是三天打漁,二天曬網,學不學家長也不管,也管不住。
但發小家卻嚴禁他曠課跳學。當時生活商品緊缺,糧店,煤廠,菜市常常得長時間排隊才能買到東西。很多家長不讓孩子上學去替大人排隊。發小家從常來不讓他幹這個,也不允許他以任何借口逃學,而且隻要是學校規定都一定照辦,作業得做,成績要好。
當時還不是義務教育,每學期須交幾塊錢的書本和學雜費。這對於一般的家庭,特別是孩子多的,是不小的負擔。很多學生都申請緩交和免交,為此他們也常常受到老師的為難和同學們的挖苦。
發小兄弟姊妹四個,一家八口人隻有父母工作。家庭收入附合緩交或免費的規定,但發小媽從來沒有讓他這樣做過,每次一開學就讓他把學雜費一次交清,讓他學會了從小要麵子。
那時候,學校常常給學生包場電影,門票5分。很多家長都不給錢,而讓他們等著看附近工廠放的免費露天電影。
發小則正相反,學校包場的他都能看,但他家卻不允許到麵看露天電影,怕他瞎跑學壞。
三是不準跟別人打架。
男孩調皮,小夥伴們常因為這事那事打架鬥毆,有時雙方的哥哥姐姐,甚至家長也跟著大大出手。很多後來出去混社會的小夥伴們就是從敢打,能打開始的。
發小則從來不敢和別人打架,因為不管有理不理,吃虧還是沾光,隻要打架回來,家人拎起掃帚就先暴揍他一頓。
也正是這些管教,讓俺發小成了一個另類的“媽寶男”。
我們小學同學一個年級二百多位,被勞動教養的沒有一個排,但絕對夠一個班,一個被別人殺了,倆人把人打死了。長大後,下鄉插隊,工幹經商的都有,但高中未畢業就考上大學,後來又上研究生的就發小一個。。
其實這個很有古人/農村人的思維。我父母那輩,父親家哥六個,就大伯伯長得魁梧偉岸,其他的叔叔,我父親就很瘦小。母親家,大舅舅高大帥氣,小舅舅也還好,因為他家裏就兩個男丁,其他都是女孩子,最小的幾個女孩很瘦小。我大姑父算是個美男子,家裏其他孩子真的很歪瓜劣棗的感覺。感覺長子長孫都是在家裏頂級供養的。我哥和我姨家哥哥,因為是長孫,都是待在祖母身邊長大的,待遇也不是我們可以比的。想想可能是舊時候家裏經濟條件不好,不會想到人權之類的,隻保住可以繁衍子嗣的一支吧。其實也可以理解的,我自己種菜種花後,就很能理解這種偏心。我們都是留健壯的秧苗,好水好肥的供養,其他的,要麽拔去,要麽就隨便它們自生自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