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和昆德拉的《La fête de l'insignifiance》
文/叔丁
生日前一晚,湊巧讀昆德拉85歲高齡寫的新書《慶祝無意義(La fête de l'insignifiance)》。 這中文書名有點離譜,英文翻譯應該更貼切:“Festival of Insignificance”。--一個慶祝微不足道的節日。達德洛對生日漸近的複雜心態,讓我驟感幾許同病相憐的心有戚戚。“憎恨生日,因為數字緊跟著一起來。可是,沒法拒之門外,因為接受慶賀的幸福勝過了年華老去的羞慚。”
偶然瞟了一眼微博,竟然又看到轉貼的《莊子·知北遊》“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似乎也在不甘寂寞,不厭其煩地提醒我: 忽然,又是一年。
早起,穿上自己最喜歡的安安靜靜的藍色衣裙,走進自己最喜歡徜徉的四月濛濛絲雨天。不喜歡紅黃的張揚,就像不喜歡強光的刺眼囂張一樣。
正如藍色之於紅色的低調謙和,陰天之於晴天的舒適愜意,往往是這種不顯著,不張揚,微不足道才令人心安理得,持久地沉浸陶醉。
曾經鐵腕強悍,叱吒風雲的斯大林,早已成了一個被曆史埋葬了的不被記起的死人。而懦弱平庸,因為前列腺增生為內急所累的加裏寧,卻依然命名在那個本來應該以哲人康德命名的城市:加裏寧格勒。
達德洛的語言精雅,邏輯嚴謹,高明煽情的笑話,永遠敵不過那個似乎在說著別人聽不到的稀鬆平常,毫無趣味的談話的卡格裏克,悄然抱得美人歸,一夜銷魂。忍不住說個題外話,昆德拉筆下的人物還真是任性浪漫,從《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裏麵那個托馬斯,到新書裏幾乎每個人,聊起和做起情人,就好比聊起今晚要做一道新菜,而晚餐時理所當然地品嚐那道菜。 回到主題:不該高談闊論,也不該沉默寡言,而是應該說得似乎微不足道。因為沉默引人注目,顯得高深莫測,容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而平常的話讓人舒服,不需要才智,做出任何聰明的對答,就不必有提防之心。
凱列班為了引人注目,或者說引自己注目,隱藏自己法國人的身份,佯裝一個來自巴基斯坦的外鄉人,煞費心思地編造自己獨創的另類巴基斯坦語言,絞盡腦汁地扮演一個心中虛構的角色,可結果卻還是響應零落,默默無聞,最後連自己都厭倦了這個遊戲。所有刻意而為的,都不過是曇花一現。
家人,朋友和遠方的親人陸陸續續地送來生日祝福。LG玩兒心加溫馨,不斷找來纏綿詩詞發短信:
“東邊日出西邊雨 道是無晴卻有晴。”
“。。。。” 這個隻好無語,有情就別掖著藏著,大大方方地亮出來唄,我期待著享受。
“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
“這個太假,沒意思。” 我也沒那麽矯情文青吧,宇宙是不是永恒我不清楚,但人的生命卻一定不是。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這個溫馨,感動。” 想象著我以皺紋炫耀著智慧圓滿,早已不屑染發而學會為滿頭飄逸的銀絲而驕傲淡定之時,與君牽手而行,夕陽暖照,風景獨好。心裏柔軟,踏實,安寧。
幸福,就是平庸的加裏寧,就是說著被別人忽略但舒服的話的卡格裏克,就是不再偽裝巴基斯坦人,而做回法國人的凱列班。幸福,就是不招搖不炫目的毛毛雨,就是安閑靜謐的蔚藍藍。幸福,就是一切不刻意,不誇張,不顯著,就是微不足道,平凡普通。幸福中,忽然,一天;忽然,一年;忽然,也就成一生。
晚餐,一個熟悉,平常的餐館。有難得回來的女兒的生動生活啟示,常常在我們麵前證明沉默是金箴言的兒子竟然說得眉飛色舞,洋溢在孩子們臉上的青春也映照在我早已溫柔的心間。透露一個小秘密,一家人竟然忘了舉杯為我說生日祝福。可是那又有什麽遺憾呢,幸福,就在這平凡,不刻意之中。
陳奕迅《穩穩的幸福》開始在耳邊盤繞,久久不去。那個 “遠方”改成“身旁“ 似乎更貼切:
“有一天
開始從平淡日子感受快樂
看到了明明白白的遠方
我要的幸福
我要穩穩的幸福
能抵擋末日的殘酷
在不安的深夜
能有個歸宿
我要穩穩的幸福
能用雙手去碰觸
每次伸手入懷中
有你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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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什麽都有例外,就說說那一束紅玫瑰,紅的耀眼,紅得燦爛,大有招搖高調之嫌。可是,我還是喜歡。
佳文欣賞,淡淡而溫馨 。。。讚。
生日快樂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