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哥的山高 美女的水長
作者:北方豹
第三部:秋
江海亮按照珍妮信封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醫院,詢問珍妮的病房。護士告訴他,珍妮已經出院了。“有沒有聯係地址?”江海亮急切地問,顯得有些失望。護士仔細打量了一下麵前的男人,問:“請問您就是江先生?”
“對,我就是。”
“珍妮臨走時曾留下話,如果有一位從美國來的姓江的男士來找,就把住址告訴他。”
江海亮一聽,心裏為之一振,連忙拿出自己的駕照,讓護士小姐查驗。護士小姐接過去,仔細地看過,然後在留言紙上寫下了珍妮現在的住址。
江海亮謝過她,飛快地奔下樓去。找到一棟高級公寓外麵,核對了地址,然後按下門口對講機的蜂鳴器。過了有大概兩分鍾,公寓的大門打開了,一位四十開外的西裔婦女,站在麵前: “你就是江先生吧?我是珍妮的看護,我叫凱瑟琳,珍妮讓我下來接你。”
江海亮心情開始有些緊張,緊緊跟著婦人,進了電梯。待電梯停穩打開,珍妮出現在門口,雙眼直勾勾地看著他。她身上穿著一件鬆垮的睡衣,頭上包著一方絲巾,臉色有些憔悴,隻有那雙眼睛,仍象從前一樣青春明亮,像閃爍的火焰。“你來了?請進來吧。”珍妮語氣平穩地問候著,好像兩人從未分別過一樣。江海亮站在那裏,打量著多年沒見的珍妮,和她身上出現的變化,心裏極其酸楚。他半晌不動,最後輕輕伸出手去,和珍妮遞過來的手,慢慢握在一起。江海亮覺得珍妮的手軟綿綿的,還有些冰涼。
“珍妮,……,好久不見了。這麽多年,你過的好嗎?”兩雙分別了近五年的眼睛,象磁石一般緊緊地吸在一起。珍妮有些激動,轉身告訴正在忙碌的凱瑟琳,吩咐她明天上午再來。
凱瑟琳走後,珍妮禮貌地讓江海亮坐在沙發上,然後進廚房。江海亮坐在那裏,開始打量房間的陳設,房子很大,陽光明媚,四周布置的簡明,高雅,整潔,已絲毫沒有兩人曾經一起生活過的任何痕跡。他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這時,珍妮從廚房端著一個茶盤走出來,她端起一杯咖啡,微笑地輕聲說:“海亮,路上辛苦了,先喝杯咖啡吧?”江海亮連忙站起身,雙手從珍妮手上接過杯子,抿了一口,不禁隨口而出:“啊,真香!沒想到你現在咖啡煮得這麽好!”珍妮抬起頭來,臉上露出甜蜜的微笑:“以前的事情,你都還記得?”
“怎麽能忘呢?你不是最喜歡吃Pizza嗎?今天晚上,我就帶你去吃!”
珍妮在沙發的另一頭坐好,隨手整理了一下頭上的絲巾,然後端起咖啡,小心地嚐了一口。“知道嗎,這是真正的巴西雀屎 (Jacu Bird)咖啡,是我哥哥送的。可惜剩下得不多了……”說到此,珍妮好像想到了什麽,神情有些黯淡。“珍妮,能告訴我你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嗎?”江海亮不希望兩人的談話,這麽快就帶上悲傷的色彩,於是換了一個話題。
珍妮換了一個姿勢,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些,然後開始對江海亮訴說過去五年中的經曆。江海亮靜靜地聽著,不去打斷她,並不時給珍妮的杯中續咖啡。最後,珍妮說:
“海亮,你知道我為什麽給你寫信嗎?”珍妮頓了一會兒,然後接著說:“主要是兩個原因,一是我的化療效果不是很理想,我擔心自己時間不多了。再一個就是,這麽些年來,我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你,我想再見見你。”說罷,她強忍了很久的淚水,終於情不自禁地淌了下來。
江海亮聽完珍妮的故事,心裏就像堵了一塊石頭,憋得難受,眼睛也不覺地濕潤了。聽珍妮這麽說,他連忙答道:“珍妮,你千萬別這麽想,你會好起來的,真的,一定會的,讓我們共同努力來創造奇跡!”珍妮聽江海亮說得這麽堅定,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連聲說了兩個 “謝謝”。
“海亮,時間不早了,先帶我去吃Pizza吧?到時候你再仔細告訴我你自己的故事,好嗎?” “好吧。”江海亮走過去,伸手要把珍妮拉起來。珍妮沒有回避,甜甜的地看著他說:“你等一下,我進去穿件衣服。”不一會兒,珍妮收拾停當出來了,臉上畫了淡淡的晚妝,身著一件紅色的薄呢大衣,足踏一雙乳白色羊皮靴,頭上的紗巾也換成一條鮮豔的,整個人看上去亭亭玉立,招人憐愛。江海亮見了,眼前一亮,由衷地讚美到:“珍妮,你看上去真漂亮!”珍妮莞爾一笑,輕輕拉著江海亮的手,一起下樓了。
珍妮領著江海亮來到附近一家她最喜歡的Pizza餅店,,這是一家超過五十年的曆史的老字號飯店,據說所用的Cheese都是專門從意大利進口的。店麵不大,在古色古香的櫃台後麵,是一個工作台,做Pizza的師傅,就站在那裏,雙手托起一塊麵,先把麵壓成一尺左右的圓餅,然後左手掌心向上,將餅放在上麵,接著用右手的食指發力,餅就開始在左手上麵旋轉起來,師傅通過特殊的動作,讓餅越轉越快,越轉越大,等變成兩尺左右時,他的左手輕輕一推,餅就準確地落在台子中間的托盤上麵,這時,根據客人的要求,開始在上麵加番茄醬,意式香腸片,火腿丁,洋蔥瓣,青椒絲,醃橄欖等各種調料,最後在麵上撒上厚厚的Cheese,台子對麵的一個小師傅,立即將完成的Pizza放入磚牆上修成的一個烤爐中,做最後的烘烤。
珍妮和江海亮找了一個靠窗的小餐桌坐下,一麵喝著飲料,一麵等著Pizza出爐。江海亮見珍妮的興致很高,從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是一個得了絕症的病人,心情也稍稍好了起來。他覺得自己來看珍妮是對的,隻要能陪著她,讓她快樂,就是自己來看她的最大意義。
一會兒,熱騰騰、香噴噴的Pizza端了上來。兩人都有些餓了,便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珍妮吃過一陣之後,開始讓江海亮說說這些年的經曆。江海亮從珍妮出走開始講起,他十分小心地避免流露出任何責備珍妮的意味,然後,他比較詳細地說了到學校以後的情況和自己的妻子兒子。
珍妮聽的十分仔細,在江海亮說到黃小敏和孩子時,他看到一絲哀傷的神情,在珍妮的眼中閃過。他停了一下,考慮是不是把全部實情都告訴她。他知道珍妮心裏仍然裝著自己,怕自己娶妻生子的事實,讓她更加傷心。但是,他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應該對她誠實,他絕不能欺騙一個生命已經用天來計算的病人。讓他欣慰的是,珍妮在刹那間流露出的哀傷,很快就過去了,微笑很快又重新回到她的臉上。珍妮開始詢問黃小敏的情況,問的非常仔細,包括在那裏工作,多大年紀,身高是多少。最後還詳細問了古盛立和孫雲的情況。
這時,珍妮的注意力被餐館播放的一首歌曲所吸引,一動不動地靜靜地聽著。這是一首悠揚抒情的男聲獨唱,江海亮覺得唱的非常深情,很符合倆人現在的心情。江海亮見珍妮也吃得差不多了,就好奇地問她:“珍妮,你父母知道你生病了嗎?”珍妮目不轉睛地看著江海亮的眼睛,輕輕搖搖頭。“為什麽?”江海亮有些不解。
“我要等到我的心願完成以後,才會讓他們知道。”珍妮說完,把杯中的最後一些飲料喝光,然後對他說:“海亮,我有些累了,送我回去吧?”江海亮連忙起身,過去扶珍妮起來,幫她穿好大衣。然後拉著珍妮的手,走了出去。江海亮注意到,珍妮的手,握上去仍然感覺冰涼。
回到房間,他直接把珍妮扶進臥室,為她脫掉大衣,除去皮鞋,然後讓她靠在枕頭上。他發現,珍妮的床頭,放著一個鏡框,裏麵是一張珍妮和父母在一起的合影,正是江海亮在大瀑布為他們照的那一張。江海亮見珍妮精神好了一些,就站起身來,輕聲對珍妮說:“珍妮,你早點休息吧,我明天一早就趕過來看你,好嗎?”
“海亮……”見江海亮準備走,珍妮再也忍不住了,輕輕去掉紮在頭上的紗巾,無聲地望著他。江海亮被震憾的一動不動:珍妮頭上近一半的頭發,已經掉了,蒼白的頭皮,在稀疏的黑發之間,發出銀色的光亮。他連忙衝過去,緊緊地把珍妮抱入懷中。兩行滾燙的熱淚,情不自禁地掉落下來。
“海亮,你知道嗎?晚上我一個人好怕,總盼著早日天亮。可是等天亮了,我又不敢照鏡子。害怕看見自己……你就這樣好好抱抱我,好嗎?”珍妮輕聲細語,楚楚可憐地自語著,把兩個人的心都刺穿了。
江海亮緊緊地抱著珍妮,說不出任何話語。他心裏非常明白,珍妮需要的是什麽,但是他覺得這樣做是乘人之危,心裏十分猶豫。珍妮慢慢抬起頭來,雙眼已被淚水充滿。她輕輕伸出修長白皙的手臂,繞住他的脖頸:“再說一次你愛我吧?海亮,哪怕是騙我的……”此時,憐憫,愛憐,同情,傷感,混合著過去的舊愛,衝垮了江海亮最後的理智,他緊緊捧起珍妮的臉,在上麵狂吻起來。
珍妮閉上眼睛,任由江海亮在自己身上四處親吻,嘴裏不時發出輕輕的呻吟。終於,她感到一種渴望已久的火熱,融入自己時常感到發涼的身體。她緊緊抱住這個給她力量的身軀,仿佛要窒息一般……
江海亮靠在床頭,抱著珍妮,就像抱著一件最珍貴的藝術品。珍妮溫柔地卷縮在江海亮懷中,不時地親吻著他健壯的肌膚。“海亮,你知道嗎?在我今後的生命裏,不會再有任何其它男人了。所以我一定要讓你知道:你是我一生當中,真正讓我感到過幸福和滿足的唯一一個男人。謝謝你,海亮。”江海亮看著在黑暗中珍妮那一閃一閃的雙眸,再一次為珍妮發自內心的話語所感動。兩個人都不禁又一次流下了淚水,重新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江海亮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一縷陽光,從厚重的窗簾縫隙,在牆壁上映出一條光影,好象一把長劍,放出耀眼的光亮。他輕輕把已經麻木的臂膀,從珍妮的身下慢慢抽出。珍妮還在熟睡之中,鼻翼發出均勻細膩的呼吸。那俏麗的臉龐,仍然象幾年前那般清純美麗。江海亮下定決心,一定要陪著珍妮,走完這最後的一程。他心中開始湧動起一種神聖的衝動,希望用自己的愛來挽回珍妮美麗而年青的生命!
他輕輕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後來到外麵浴室的陽台,用手機分別給黃小敏和係主任打了電話,說明自己會在這裏待上一段時間。黃小敏沒有絲毫懷疑,隻是囑咐他注意休息,如果需要什麽生活用品,就到附近的超市買,千萬不要省錢,家裏和孩子一切都好。請他放心。
聽著妻子那平實卻充滿親情的話語,江海亮心裏沉甸甸的,心裏閃過一絲內疚。但是,一想到珍妮那雙充滿期待、充滿憂傷的眼神,他馬上意識到自己來此的沉重目的。
回到房間,珍妮已經醒了。她放鬆地把頭靠在枕頭上,期待地望著他。江海亮把一切都放到腦後,來到珍妮身邊,輕輕地親吻她,愛撫她,然後開始給她穿衣,看到珍妮身上幾處因皮下出血留下的紫斑,眼圈有些發熱。他強忍著內心的悲傷,幫她穿好衣服,然後蹲下身去,為她套上拖鞋,小心翼翼地扶著她上衛生間,看著她解完手,再仔細地為她清洗做完化療後身上最容易被感染的私密部位,最後幫她刷牙洗臉。江海亮小心地忙碌著,就像照顧自己的孩子。
失而複得的愛,讓珍妮陶醉在無比幸福中。她象一個嬌柔的嬰兒,順從地任由江海亮擺布。凱瑟琳已經把飯做好了等著,兩人吃過飯以後,珍妮開始記日記。她告訴江海亮,她要把他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寫下來,並要把自己和他重新在一起的感受,都如實記錄下來。珍妮心裏清楚,她的海亮,畢竟已經是別人的丈夫了。她不知道,這樣的幸福,究竟還能夠陪伴她多久,這些想法,她沒有告訴江海亮。
和江海亮在一起以後,珍妮除了一個女人對幸福愛情的渴望之外,已經對這個世界,再沒有了任何功利的需要,世俗的追求。這使得她的身心,散發出一種聖潔的光彩,充盈著女性之美。這種美,強烈地震憾和感染著江海亮,兩個人完完全全地沉浸在一個精神和感情的世外桃源之中。他們幾乎形影不離,一分鍾都不願分開。每天晚飯以後,兩個人會手拉著手,來到附近的一個公園散步。如果珍妮的身體允許,江海亮還會開上車帶她到附近的州立公園。兩人在森林中漫步,在湖水邊蕩漾,在陽光下親吻,在暮色裏相擁。
這天晚上,兩人準備就寢,珍妮打開音響,一首優美的男聲合唱響了起來。江海亮覺得很耳熟,一定在哪裏聽過。珍妮含情脈脈地走過來,雙手摟著江海亮的脖子,把身子貼得緊緊的。
“海亮,喜歡這首歌嗎?” 江海亮用力的點點頭,把珍妮緊緊抱住。
“這是神秘園新專輯Earthsongs中的一首歌,叫Always There,是我最喜歡的歌曲之一。” 倆人隨著音樂慢慢移動腳步,珍妮靠著江海亮耳邊輕聲說:“海亮,這就是上次咱們吃pizza的時候聽過的那首歌,知道我為什麽喜歡這首歌嗎?因為這首歌的歌詞就像是專門為我們倆人寫的。” 珍妮一邊說,一邊跟著旋律輕聲吟唱:
When I less than I should be
And I just can't face the day
When darkness falls surround me
And I just can't find my way
when my eyes don't clearly see
And I stumble through it all
You I leaned upon, you keep me strong
And you rise me when I fall
You are there when I most need you
You are there so constantly
You come shining through
You always do
You are always there for me.....
珍妮的聲音越來越小,把江海亮抱得越來越緊……
若幹年以後,江海亮終於有機會聽到了這首珍妮極為珍愛、優美深情歌曲的中文版:《總在我身旁》,其中第一段的歌詞是這樣的:
我從不相信自己
也無法麵對現實
當生命失去了光
我就失去了方向
前路依然很模糊
要掙脫許多束縛
你讓我依靠
讓我堅強
你守護在我身旁
每當我需要依靠你
你一定會在這裏
有你的地方
就有陽光
你總會在我身旁……
這天,兩人來到一個購物中心購物,路過一家照相館時,珍妮被櫥窗裏陳設的美麗結婚照片吸引住了。她站在那兒,半天不肯離去,轉過頭來,用十分期待地眼神看著江海亮,語帶猶豫地問:願不願意和她一起照一組照片?看著珍妮那懇求的眼神,江海亮隻猶豫了片刻,就立即答應了。珍妮高興地象個孩子一樣跳了起來。她換上一身潔白的婚紗,和江海亮一起,照了一套兩個人在一起跳芭蕾舞的藝術照。當珍妮看到照片樣片的時候,臉上激動地泛起了很久沒有的紅潤。
為了讓珍妮高興,江海亮邀請古盛立全家也過來和珍妮相聚一下。古盛立二話不說,第兒天就帶著大小土匪來敲門了。珍妮好久沒有見到這麽多人了,激動興奮不已。白天他們四處遊玩,晚上珍妮緊緊擁在江海亮身邊,一刻也不離開。
珍妮提議大家再去大瀑布玩一次,江海亮在征求了醫生的意見以後同意了。來到幾年前兩人相識的地方,見風景依舊,歎人事全非,珍妮觸景生情,站在那裏,緊緊抱著江海亮,久久不願離去。孫雲淚流滿麵,不停地為珍妮和江海亮照相,古盛立則站在一旁,酸楚地把眼睛移開,看著遠方……
美麗的時光,總有到頭的時候。江海亮必須回去了。在征得珍妮的同意之後,他給珍妮的父母打了電話。兩位老人接到電話,即刻訂了機票,匆匆忙忙趕來照顧珍妮。這讓江海亮心裏多少,有了一些安慰。分別的那個早上,珍妮還沒有到機場,就淚流滿麵,她有種預感,這次分手,不知今生還能否相見。她緊緊地挽著他,嘴裏反複說著:“珍妮不讓你走,珍妮不讓你走……”對愛人的渴求和挽留,撕咬著她的神經和身體。江海亮也流淚不止,緊緊地把珍妮抱在懷裏,一邊親吻,一邊反複答應她:“珍妮,我一定很快就回來看你,我向上帝保證。”
……兩人難舍難分地分手了。珍妮明白,她最美好的時光,已經留在了過去,和江海亮見麵,是見一次少一次。對於未來,她連想也不願意想。所以分手以後,她就開始不停地給他發Email,傾訴心中的思念之情。江海亮卻不同,他的美好還在將來,他比珍妮多的,是對未來生活的期待,他必須為此奮鬥。這段時間的外出,他有許多事情要忙,有時就無法及時回覆珍妮。加上回到家裏,看見妻子兒子的笑臉,讓他在感情上十分矛盾。晚上躺在床上,想起病痛中的珍妮和充滿期待的目光,常常讓他淚流滿麵,無法入眠。
女人的心是最敏感的,特別是在感情上,任何一絲的忽略和延遲都能察覺出來。在分手兩個星期以後,珍妮再也無法忍受寂寞,她告訴江海亮:她要去看他!江海亮趕緊回複,讓她以身體為重,好好聽父母的話。自己一旦騰出時間,馬上就再過去看她。珍妮沒有回答,卻背著父母,一個人購買了Elite旅行計劃,決定獨自上路去找江海亮。
Elite計劃是一種專門為那些不願意和普通人一起排隊旅行的有錢人設計的,是一種Door-to-Door的優質便捷服務。出發那天,珍妮吃過午飯,來到樓下,Limousine早已準時等候在那裏,並直接把珍妮送到Charter Flight的飛機旋梯旁。這是一架雙引擎的流灣十五人飛機。被改裝成為四個包間,中間留出一塊地方做客廳。機上隻有三位乘客,卻有兩位空姐。舒適的環境和優質的服務讓她精神高漲。
到了以後,已是下午四點多鍾。珍妮連預訂的旅館也沒有去,就直接讓司機按照地址,找到了江海亮的家。珍妮讓司機在附近一顆大樹下停車,從這裏正好能夠看到整個房子。她開始給江海亮的手機打電話,發現他的手機關了。於是就決定坐在車裏等待。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司機輕輕提醒她,珍妮坐起身來,隻見黃小敏領著一個男孩兒,和一對老人,有說有笑地從房間裏走出來,站在車庫旁邊等候。車庫門打開以後,從裏麵退出一輛家庭房車,停穩以後,江海亮從車上下來,彎腰抱起孩子,放到後麵的座位上,然後招呼兩位老人上車,最後給黃小敏打開司機旁邊的車門。一家人有說有笑,很明顯是一起出去吃飯,車子一陣風似地開走了。
珍妮目不轉睛地看著著一切,心中陣陣抽痛。殘酷無情的現實,讓她終於認識到,江海亮是屬於另外一個女人的。“陪伴在海亮身邊的,本應該是我呀!”想到這裏,淚水情不自禁地滴落下來。珍妮覺得嘴上一陣疼痛,用手一摸,鮮血流了出來,原來是她無意間把的嘴唇咬破了。珍妮感到一陣暈旋,連忙讓司機把自己送到旅館,並約好第二天一大早接自己去機場。
到了旅館以後,珍妮開始由悲傷轉為憤怒,回想其自己自從認識江海亮以後,這些年來經曆過的痛苦和不幸,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江海亮的緣故,如果不認識他,自己的生活,完全會是另外一番景象,如今自己來日無多,卻一無所有。這時,一個複仇的念頭突然瘋狂地湧上心頭,傷心和憤怒,讓珍妮渾身顫抖,她坐在燈下,用旅館的信紙草草寫了一封信,然後用旅館的信封裝好。這時她看到旁邊的手機,不知道哪裏來了一股勁兒,抓過來用力在桌上敲打,然後跑進浴室,把手機扔到馬桶裏,放水衝了下去。當珍妮把一切都完成以後,就好像是一架被抽掉了靈魂和血肉的軀殼,無力地癱軟在床上。
珍妮回家以後,急忙把哥哥叫來,然後把一個大信封拿出來,憂傷地對他說:“哥哥,這是一封很要緊的信,你現在就答應我,哪天等妹妹走了,你一定幫我寄出去,好嗎?”哥哥看著她憔悴的麵龐,消瘦的身軀,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就輕鬆地說:“好妹妹,你千萬別這樣想,你會好起來的,還是等你好了以後自己寄吧。”珍妮搖搖頭,看著哥哥,欲哭又止:“哥哥,我不是孩子了,看在這輩子做過你妹妹的份上,就答應我吧?”哥哥沒有再說什麽,默默地看著她,重重地點了一下頭。珍妮見哥哥答應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看到珍妮在自己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江海亮一直心神不定,他準備在黃小敏不覺察的前提下,盡量去見遠道而來的珍妮一麵。可是那天正好是黃小敏父親的生日,兩位老人來美國已快三年,馬上就要回去了。黃小敏一個星期之前,就計劃好今天全家出去吃飯,一來為父親慶生,一來也是送行。
晚飯回來以後,江海亮悄悄來到屋外,馬上給珍妮回電,但是她的手機已經關機。他於是又給珍妮提到的旅館打電話,對方說這個客人交代過,不讓泄露房間號碼,也不接電話。江海亮還要和旅館交涉,聽到黃小敏在裏麵喊他,江海亮知道到了給兒子講上床故事的時候了,他怕黃小敏覺察,就匆匆回屋去了。
第二天一早,江海亮特地提前離開家,急忙開車,直奔旅館,街上正是趕著上早班的車流,等江海亮到達時,已經近八點了。他匆匆進去打聽,才知道客人一大早就離開了。江海亮接著再打珍妮的手機,還是無人接聽。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在旅館大門外徘徊,不知所措。
兩個星期以後,當江海亮瞞著黃小敏終於趕到珍妮的住所時,珍妮已經搬走了。他匆匆忙忙地趕到醫院,一打聽才知道,珍妮已經轉到多倫多的Princess Margaret醫院。江海亮又連忙趕往機場,正好趕上當天飛往多倫多的最後一趟班機。
當江海亮終於再看到珍妮時,她剛吃完晚飯,正躺在床上休息,珍妮的父母在一旁整理東西。江海亮見珍妮比上次分手時顯得更加消瘦和虛弱,臉上因為疼痛,不時流露出難受的表情。他顧不得和珍妮的父母說話,就一屁股坐在床邊,輕輕地說:“珍妮,你好些了嗎?”珍妮愣愣地看著他,有些不敢相信。當她終於肯定身邊坐著的就是江海亮時,突然伸出雙手抓住他的臉,大聲尖叫起來,那聲音淒慘,悲涼,絕望,把所有在場人都嚇了一跳。珍妮用盡渾身力氣,拚命地在江海亮臉上,頭發上撕抓,好像要把他撕成碎片。珍妮的父母,趕緊過來,一邊輕輕勸她,一邊把她的手拿開。珍妮絕望地看著江海亮,開始哇哇痛哭起來。珍妮的父親示意江海亮出去,他一邊看著頻臨生命終點的珍妮,一邊一步一步地緩緩退了出去。來到外邊,他突然兩腿一軟,癱坐在地上,痛苦的抽泣著,眼淚就像斷了線的豆子,大把大把地掉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珍妮的父親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輕輕對他說:珍妮有話要跟他說。江海亮就像戰士聽到衝鋒號一樣,“騰”地一躍而起,衝了進去。珍妮大概已經服了藥,顯得平靜多了。她慢慢抬起一支手,在江海亮那被抓出血印的臉上,輕輕地撫摸著。
“海亮,謝謝你來看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謝你。如果不是有你陪我度過那些日子,我可能早就走了。”聽著珍妮那揪人心肺的話,江海亮的眼淚不禁又流了出來,他清楚地知道,已經沒有任何奇跡能夠挽救她的生命了,這讓他感到絕望。珍妮停頓了一下,然後接著說:
“海亮,你今晚別走了,好嗎?”珍妮的眼神中露出一絲期待。江海亮擦了一下流淌不止的淚水,頻頻點頭。
兩天之後,珍妮處於彌留狀態。窗外,秋葉滿天,層林盡染。江海亮和珍妮的父母,哥哥全都陪伴在她的床前。在這最後的時刻,珍妮已經沒有力氣開口說話了,她用茫然虛迷的眼神,一個接一個地慢慢掃過眾人,最後停留在江海亮臉上,久久地一動不動。珍妮,仿佛要把他永遠銘刻在眼睛裏,然後帶到那遙遠之外的另一個世界。
北方豹
完稿於:二零一四年八月
★虛構故事 如有雷同 純屬巧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