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
農夫心內如湯煮,公子王孫把扇搖。
----施耐庵, “水滸傳”智取生辰綱一章
美東暴熱,包括周末和未來幾天在內應該是今年夏季最後一個高溫段。早晨趁著氣溫沒升起來,少爺驅車到有山有水有樹林的trails。先是健步走三英裏,然後跑三英裏。鍛煉結束時太陽已經老高,身上的汗呼呼直冒。把汗擦幹,喝些水,剛喝的水很快變成汗接著冒。出汗一多,口渴的感覺大盛,就勾引起小時候那些冷飲的記憶。
- 果子露。這東西盛行於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因為是濃縮的,要拿水稀釋了喝,現在早記不得什麽滋味。當時單位勞保福利發放,親戚朋友之間走動,到誰家做客給衝一杯哄小孩。小孩子喜歡甜,那時候甜的東西少,於是這個出現很早、也很土的果子露竟然在少爺寫博客時有了一席之地,可見十二少是苦孩子出身。人家曹雪芹寫“紅樓夢”喝的是皇宮裏賞賜的玫瑰露,用小勺挑一點就滿屋生香。可惜這好東西被寶玉的丫頭拿去送人情,也沒張羅送十二少。
- 山海關與北冰洋。這是我們那一帶流行的汽水。那時候還沒有冰箱,汽水放在打來的井水裏鎮著(西瓜也享受同樣的待遇)。等玻璃瓶開蓋,瓶口滋滋冒白霧,橘子汁味和碳酸氣泡把味蕾服侍得飄飄然。當時街頭小攤也賣老百姓自己做的土汽水,估計是混入醋和小蘇打製造氣泡,於是土汽水總是帶著醋的褐色。同學們春遊有人帶過,瓶子不結實,還沒有開蓋瓶子竟然破碎了,泡濕了同學書包裏的果子麵包。
- 綠色的蜂蜜水。傳統的玻璃瓶汽水之後,市麵上忽然出現很多花花綠綠的塑料包裝飲料。有塑料袋的、有塑料葫蘆形的、有小黃瓜那麽粗的塑料管筒的。其中有一種綠色飲料用塑料葫蘆包裝。少爺問攤主是什麽口味,答曰是蜂蜜。其它紅的、黃的少爺都喝過,不知何故一直沒喝到綠色的蜂蜜葫蘆,至今引以為憾。估計都是香精和色素勾兌的糖水,小孩喝不到就念念不忘。
- 酸梅湯。少爺那裏是小地方,比北京級別低了幾個檔次,從來沒聽說過信遠齋的酸梅湯。上初一那年商店裏忽然有了冷飲機,上麵是一個倒扣的圓錐容器,裏麵的液體像噴泉一樣沿著容器壁往下流製冷。裏麵一般都是酸梅湯,五分錢、一毛錢買一杯。這個價錢和集市上的桑葚差不多,農民從山裏采摘的桑葚用荷葉包一些,吃得唇齒紫黑。製酸梅湯的冷飲機出來不久又有了冰淇淋機,跟上海灘、藍精靈等成為學生們課堂上的牽掛。少爺到美國後跟美國室友說起,稱同時代的中國學子很多人都是學會幾何後才認識冰淇淋,對方驚奇得眼睛如鈴鐺。
- 山楂汁兌茶水。少爺那一帶盛產山楂。當地人不管叫山楂,而是叫“紅果”。這東西秋冬采買,經常成筐。且不提冰糖葫蘆,冬天裏燒煤爐子如果不煮飯燒水,把山楂放在爐子蓋上烤。烤到滋滋冒泡,拿來吃又軟又酸,大人們見了倒牙。山楂春末開小白花,果實要等到晚秋,因此夏天沒的吃。當地搞食品加工的有的切成山楂片晾幹,有的送到食品廠做成山楂汁(類似果子露那種濃縮的)或者果丹皮和山楂糕,有的送到藥廠加蜂蜜、蜂蠟等搓成山楂丸(注:山楂丸是僅有的小孩子偷竊品種,沒人去偷苦到九段的藿香正氣水當零食)。忽然有一年夏天有人往熱茶裏兌山楂汁,喝起來又酸又甜又解暑,風行一時。
喝這些東西的年代,也是電影院上映“亂世佳人”、“音樂之聲”的年代。前者改編自小說“Gone With The Wind”,形容女主人公郝思嘉的南方莊園生活方式一去不複返。十二少取出從中國超市買來的山楂片,找來鍋加水加糖煮山楂汁。煮成的山楂汁和茶水兌一起,意淫般地享受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