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閑筆：看見水車向左拐

有井水處必有柳詞，那麽有井水處或許也有水車。見到水車向左拐，拐進一條開滿丁香的小徑。

春天花開，一茬接一茬。先是櫻花，接踵而來是桃花梨花跟海棠。 “開到荼蘼花事了”，荼靡是一種白色的花，當年吳王夫差會盟諸侯如火如荼如墨。另一類開白花的是丁香。其樹不高，花骨朵細長。開花時綻開小嘴，而不是恣意怒放，羞羞答答，頗為矜持。花神如果初戀，那第一吻的感覺如何？有神讚之嫻如丁香，花開小嘴，半推半就。有神讚之芳名百合，外開內斂，收放自如。有神讚之馥如鬱金香，小口大肚，內有乾坤。有神讚之妍如同玫瑰，層層不絕，芳品花心。

丁香花名有兩個字，兩個字分別講形狀和香氣。其花形狀如釘，香氣清幽。丁香可以入藥，藥性芳香健胃。大神約會丁香歸來，狼吞虎咽，胃口大開。這邊的丁香花形無異，但是香氣全無。走在小徑隨處可見丁香樹，仿佛走在夢境。能看見，但是聞不見。是花失香氣，還是人無感知？

做夢的體驗因人而異。有的人能夢見形狀，但是看不見顏色，就是色盲夢者。大腦的視覺皮層感知，感覺距離形狀和顏色歸兩套不同的神經元運作。大約做夢的時候有的人兩套全活，有的人顏色感知歇班。人在長大，財富和知識增多，其感知似乎有所退化。如果把人腦比作一棟大樓，隨著上年紀，樓裏各個房間的燈一盞接一盞被關掉。看見丁香之美，思過往情景，卻不聞香氣，心靈之燈關閉一盞。

從故鄉走出就是從過去的時光走出，開啟夢之旅途，出來就沒有回頭一說。天使曰：不可回頭看！回頭又怎樣？就和諾亞的妻子一個結果，變成鹽柱。每個人都是自己的蝴蝶，栩栩然在過去，蘧蘧然走今朝。懷戀的是多少光年以前的事情，記憶裏小夥伴們的跳動嬉笑以光速遠去，在時空裏留下微不足道的引力波漣漪。似乎以往的都是田園牧歌般極致，因為現在的感知已經不可逆地被剝奪了一個維度。

有水車處有丁香，少爺臨水填詞。見到水車向左拐，拐進一條開滿丁香的小徑。蝴蝶栩栩，少爺蘧蘧，丁香無香，人行如夢。

 

注：如火如荼的荼一說指茅草的白花，可能跟荼靡花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