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馬古道新路行

古道新路行（1）平樂古鎮

2012的年中傳來雅西高速公路通車的好消息，隨後又有了一段雅西高速的航拍視頻，看後心靈為之震撼，“我欲因之夢西昌，一夜飛度青衣江。”我真想早一點親眼去看看這條神奇的天路。我推翻了年前預定的所有計劃，把重點轉向雅西高速、大涼山和瀘沽湖一線。

當年十月初我們夫婦倆由洛杉磯飛抵上海，稍作休整後於十月七日飛赴成都。我的好友老仲在成都雙流機場接機，出機場就乘上了老仲的汽車，一行四人直奔旅途第一站-平樂古鎮。這樣的安排好處很多，成都市人多車多、食宿也貴，我們對大城市又無好感。不進市區也可避開下午交通的擁堵，我們直接開去旅程前方的小鎮過夜，車子開得飛快，一個多小時就順利扺達平樂古鎮住下。

我們初定的計劃是在小鎮上休整一天，接著去雅安（半小時車程），並在雅安過一夜。然後駕車過雅西高速到西昌（雅安到西昌，全長二百四十多公裏），在西昌遊玩二、三天，再包租一輛SUV翻越大涼山，到達最後的目的地：瀘沽湖。

P1)我們設計的旅程圖

P2)南方絲路古稱“蜀·身毒道”

我們設計的旅程實際上就是沿著古時的南方陸上絲綢交易路線，南方絲路古稱“蜀·身毒道”（身毒是印度古名）。大約公元前4世紀，中原群雄割據，蜀地與身毒間開辟了另一條絲路，延續兩個多世紀未被中原人所知，人稱秘密絲路。直至張騫出使西域，竟然在大夏發現蜀布、邛竹杖，係由身毒轉販而來（二千年前就有出口轉內銷！），他向漢武帝報告後，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漢武帝派張騫打通“蜀·身毒道”。這條南方絲綢路從成都出發分東、西兩支，西支由成都經臨邛(今邛崍)、嚴關(今雅安)、莋(今漢源)、邛都(今西昌)、鹽源、青嶺(今大姚)、大勃弄(今祥雲)至葉榆（今大理），稱之靈關道。東西兩線在葉榆會合後，西南行過博南(今永平)、巂唐(今保山)、滇越(今騰衝)，經撣國(今緬甸)至身毒。我們此次自駕遊走的就是這條南方絲綢之路的重要一段-靈關道。

我們的旅途首先從平樂古鎮展開。平樂古鎮位於成都市西南93公裏、雅安市東北40多公裏處，是中國的曆史文化名鎮。平樂自古便是“茶馬古道第一鎮、南絲綢之路的第一驛站”，在今天的平樂，我們依然可以看到曆史的足跡——九古：古街、古寺、古橋、古樹、古堰、古坊、古道、古風、古歌。發源於天台山玉宵峰的白沫江自西向北流經古鎮，碧水縈繞，沙鷗出沒，風景如畫。江兩岸古木參天，眾多樹齡上千年的古榕樹，遠遠望去如雲蓋地。

蘆溝竹海離小鎮才一公裏，進入景區，一條小路沿著山溝曲曲彎彎向上盤旋，沿途翠竹掩映，難見天日。萬頃的竹海把塵世的喧囂擋在了外麵，這時你能看到的隻剩一片翠綠，你能聽到的唯有溝底的山澗潺潺的流淌聲，你能聞到的是特有的竹葉清香。

竹林裏的一條車路至少近十公裏長，一路上車子開開停停、拍拍照，約一小時可達停車場，然後可沿圖7所示石階向上攀登，走走看看，一個來小時可登頂，極目遠眺，青山層疊，竹樹繁茂。邛崍山脈連綿不絕，氣勢恢宏。蘆溝竹海內的南宋造紙遺址和紅軍四方麵軍的戰史遺跡也都值得一看。

P3)流經古鎮的白沫江。

P4)千年的古榕樹，依舊生機勃勃。

P5)古鎮的步行街

P6)蘆溝竹海

P7)穿越自然生態的竹海

P8)車子停靠後，向山頂攀登從此點開始。

國內江南一帶的古鎮我去過不少，根本無法與平樂古鎮相題並論，我是一個道地江南人，按說不應吃裏扒外。我愛我的家鄉，但我更尊重事實。道理非常簡單，那些沒有山水依托，沒有足夠空間的江南古鎮又真能好到哪裏去？那些江南古鎮都靠近一線的商業大都會，所謂的風土人情早已被錢海銀潮刮得蕩然無存，就靠用錢堆砌起來一些醜陋的仿古建築，也好意思稱自己為江南第X古鎮！我們一行結束此行回到上海後，還去了一趟南潯古鎮，竟然收去我們每人一百元的門票費（平樂古鎮不收門票），我都替他們害羞。

當然，平樂古鎮也非盡善盡美，過度的商業化開發也在蔓延。但還是有一些真正的明清建築保存了下來，那裏也還有鄉裏人淳樸的笑容和言談。四川值得一看的古鎮還有好幾個，我覺得柳江古鎮似更勝一籌，究竟去哪裏，應由總的旅程來決定。旅行旅行，行中有樂至為關鍵，切忌埋頭匆匆趕路。找個古鎮住下，休閑放鬆幾天，接接地氣，當官的要＂接地氣＂，平民百姓何尚不需要。我們呆在水泥砌起的大城市裏，物欲橫流，走火入魔，內心不能清淨，精神定不會放鬆，就象籠裏的飛鳥再也不能放聲歌唱，就象沙漠中的小草再也綻放不出五彩的鮮花。我們隻有回到千年古鎮，腳下有芬芳的泥土，麵對的是湖光山色，我們的心靈才能重返自己熟悉的原始家園，隻有這樣才能精神自由、人格解放、生命放飛。

我們這次仍舊入住老楊家客棧，兩年前也是住在這裏麵，都是老朋友了。看了這幾張照片，感覺不錯吧？客棧幹淨衛生，冷熱水、衛廁全齊。庭院佈置更合我意，清早在鳥聲中醒來，喝著早茶，看著帶有露水的蘭花和盆景，覺得這世界太美好了，人頓時有了精神。天黑後，月光下的靜靜的庭院和那兩株桂花樹更讓我心醉。＂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濕桂花。＂那最後一句把秋夜寫絕了。請問，在五星級豪華賓館裏，這樣的意景你找得到嗎？

P9)老楊家"綠園客棧"正門

P10)綠園客棧中的天井

P11)劍仙樓飯店

P12)白沫江中的野生遊水魚-黃辣丁

P13)難忘的有機生態晩歺

劍仙樓飯館，高踞白沫江橋頭，兩麵臨江，可一攬古鎮風光。據說古時常有講評書說劍仙的在此開場，南來北往的遷客騷人多聚於此休閑品茗，想當年這裏應是南絲綢之路上的天下第一樓，可惜沒有留下諸如“嶽陽樓記”和“滕王閣序”這樣的名作，所以少為人知。那晚店方確實為我們備好了筆墨，可是老仲好友惜墨如金沒有揮毫作文的意願，我又豈敢班門弄斧（非不能也，乃不為也。 嘿嘿），曆經滄桑的劍仙樓要揚名天下還不知要再等多少年。

當晚我們就要了三個菜，見圖13。主菜就是大盆中的黃辣丁魚酸菜豆腐湯，再加一大碗＂笆笆菜＂，百吃不厭。另外一碗＂河水豆花＂，由生態黃豆加上白沫江清水,手工磨製而成，鮮香微甜。看見圖片上方那一小碟作料了嗎？豆花和蔬菜均無油無鹽，全靠此辣椒醬吊出鮮味。因現配現吃，味道非常特別，至今念念不忘。我們想買一些帶回家，被婉言拒絕，大概是他們的鎮店之寶吧？再看一下盛飯的木桶，久違了，看著又順眼，又環保。飯菜上齊後，我學著四川話拖腔拖調地對服務員說：＂小妹，給來點子泡菜嘛-。＂奉送的一種小紅蘿卜做的泡菜實乃天下最佳美食。劍仙樓雖然稍遜風騷但不缺佳肴，也算不虛其名矣。

P14)老楊家自種的芭芭菜

這塊老楊家的自留地上種的就是“笆笆菜”，我們上次住在這裏，有一天的傍晚時分，外麵下起毛毛細雨，老楊曾去那塊地上割了些蔬菜給我們嚐鮮。使我想起了杜甫的“夜雨剪春韭”:說的是漢郭林宗自種蔬菜，友人範逵夜至，林宗冒雨剪韭以待。故人待友之道忠厚實在，要在今天，主人多半會開車拉著來客去“王朝大酒店”腐敗一通，千遍一律的菜，沒有特色，什麽味道也記不得。冒雨剪韭卻完全不同，主人的辛勞和誠心通過夜晩冒雨剪韭菜而變得生動形象，而韭菜因地域、節氣、品種的不同又具有特別的滋味，這更強化了客人的一份感動。

友情、親情都需要真實的獨特的物體來承載。我的妻子懷念她早逝的父親時，常會說起這樣一些瑣事:當年她上中學時，市場供應一直緊張，她的父親總是早早起床，趕往菜場，然後急急回家，一人埋頭，洗汰煎烹，等她起床，飯匣中已經裝妥色香味具佳、葷素搭配的美食，讓她帶去學校作午歺，為此常使她的同學們羨慕不已。每每講及此事，她常常淚流滿麵，雖然這已經是幾十年前的往事了。現在的父母會塞幾塊錢給子女，讓他們買份盒飯充飢，更進一步，幹脆用銀行卡劃帳了事。父母的付出、子女獨特感受體現在哪裏？今天當我們的關係一切以金錢來維係，友情、親情失去了載體，它們正在悄悄離我們遠去，這就是現代人真正的悲哀！順便加一句，那田裏割來的笆笆菜吃過以後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有機食品，從那以後我再也不去買所謂的有機蔬菜了，商家多數是忽悠人的。

這塊自留地的邊上，還有一塊半畝大小的花圃，也是老楊家的，就在我們客棧的後門不遠，我看見老楊常在那裏勞作。老楊是一個非常有經驗的花農，專精蘭花和盆景。講起花經來，一套又一套，我長了不少的見識。他多次對我說，日子比過去好過多了，最舒心的是再也不用交農業稅。老楊和我們已經成了好朋友，我們還有電話聯係，他在電話的一端常會說起的是：什麽什麽花又開了，花謝之前你要能來看看它們就好了。聽著聽著，我實在應對不下去，電話也久久地放不下來，“我聞鄉音己歎息，又聞此語重唧唧” 真的真的很想念那邊的花草樹木，想念我的四川朋友們。這些朋友們似乎讓我看到了活躍在茶馬古道上巴蜀先民們的身影，他們就是以聰明、勤快和樸實在南絲綢之路上爭得了商機、贏得了友誼並傳播了中華文明，我為在這條絲綢之路上生生不息的巴蜀老鄉們自豪。

P15)平樂古鎮商業中心的夜景。知道古鎮為什麽取名“平樂”了嗎？答案在下帖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