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子和她的繼父（25）

登機口的人真不少，有些是全家出行的，也有送愛人的，還有單獨走的。如水走在前邊，心語緊跟著她。到了隊尾了，如水站了下來，回過身來看見心語就在自己身後，他正看著自己呢。如水的心裏升起了一絲不舍，她突然覺得心語有點可憐，自己走了，就剩下他一個人了，會不會覺得很沒意思？她又想，原本也沒有時刻陪著他的，再說自己在心語的生活裏算什麽，算得上一個親人，還是一個原本陌生的過客？也許過段時間就什麽都不是了。

如水知道，自己也是在這樣安慰著自己，在心語的心裏如水有位置，在如水的心裏也是會一直惦記著心語的。隻是現實讓他們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

排隊的人一直在往前走，眼看如水和心語分別的時刻就要到了。心語的手扶著如水的肩，如水感覺到了心語手指的力量，她猛地轉回身來，放下了手裏的行李，抱住了心語，心語緊緊地把如水摟在了懷裏。如水再一次感覺到了心語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著。

“如水，如果有下一次，我決不會這樣放棄你。”心語顫抖著聲音說。“好。”如水留著眼淚回答著。如水不得不放開心語了，就要到她登機了。她的雙手在心語臉上捧了捧，輕聲地說：“心語，自己多保重，再見了！”說完頭也沒回地上了飛機。

心語傻傻地站在原地沒動，他一直看著如水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遠處。心語又跑到候機廳大玻璃窗前，看著窗外的飛機，他要看著這架飛機起飛，看著如水飛向遠方。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如水基本沒有睡覺，她一直在回憶，回憶這一年多來在美國的一切，回憶著跟心語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想著心語剛才的樣子，感覺著心語那身體顫抖的感覺，如水的心又疼又溫暖。

心語送走了如水，一個人回到了家裏，進了屋放下手裏的東西，心裏感覺空空的。剛才經過如水的公寓他還想了想呢，就好像如水沒走那樣，就好像每次經過這裏那樣。現在也隻能想一想了，因為如水確實走了，再有幾個小時就要到地球那邊了。他不禁感歎，人的偉大，怎麽會地球的兩端隻要十幾個小時就能到呢。心語累了，他歪下身子躺在了沙發上，睡了。

他突然聽見了敲門聲，心想一定是如水，她沒走，她回來了。他一個骨碌爬了起來，走到門前趕緊開開門，卻什麽人都沒有，他想，剛剛自己是在做夢呢。太想如水了。他坐到了自己的桌子前，看著零亂的桌麵，他把書和本子往邊上推了推，中間留出了一塊地方，他開開抽屜，拿出了筆和紙，他要給如水寫信，他要告訴如水剛才的夢，他要說他想她，非常非常地想她。

在飛機上的如水其實跟心語一樣，她很累了，但沒有睡意，看著心語買給自己的水果，她拿出來又放回去，放回去又拿出來，舍不得吃，也舍不得放下。看著周圍的男男女女，她心想，如果心語突然出現了會怎樣？這樣想著，自己笑了笑，她知道，自己太想心語了。

如水拉開自己的包，找出了紙和筆，她要給心語寫信，告訴心語，她在飛機上期待著他的出現呢。

如水和心語，這兩個原本有緣的人應當在一起的，卻因為內心的想法太一致了或者說因為兩個人太相像了，有了今天的分別，這一別今後會怎樣呢？

  如水和心語一別就是20年！這是多長的時間啊，這些年間他們一直就是靠書信來往的。他們一直都很忙，尤其是如水走上了領導崗位後。心語到是一直做他的研究工作，直到退休。

       20年間他們從來沒有再見過麵，但他們的聯係從來沒有斷過。如水的女兒已經成人了，心語的女兒也早就當了媽媽了，她嫁給了一個加拿大人，成了洋人的媳婦，她有兩個孩子，一兒一女，混血兒長得自然漂亮，心語曾經給如水寄過照片，如水也常常把自己跟女兒的照片寄給心語。

       他們是一對純潔的愛人，純潔到從來沒有怎麽樣過，但他們卻又好像多少年的老夫妻那樣，從心裏恩愛著，好像有說不完的話，有聊不完的話題，也有寫不完的書信。

       那是20年後的一個秋天，那年翎子已經在醫院當護士了，也有了第一個男朋友，如水雖然對翎子的男朋友不是很滿意，但也沒有阻攔，她主要感覺這個男孩子有點挺物質的，虛榮心也很強。果然由於翎子選擇去了養老院工作，他離開了翎子。

       翎子心裏痛苦了一陣子，但如水卻感覺如釋重負。

       翎子一直跟如水住在一起，雖然醫院有宿舍，但她大部分時間是住在家裏的。她就像如水希望的那樣，很少跟如水分開，也沒有說過將來會離開如水。一想到女兒的這番心思，如水就覺得這些年的苦是值得的。

       心語很多年沒有回國了，家人都在海外，工作又忙。這個秋天，心語要來北京參加一個會議，其實也是他爭取到的機會，開會隻是借口，還是想借機會看看如水。這麽多年了，他很想再見到如水。

       如水跟女兒說了，有個當年在美國合作研究的時候認識的一個人，要回來開會。翎子從來沒有聽媽媽說過她去美國的事兒，因為那時候她還很小，她記得媽媽是出國過，但對於在國外的事兒她從來沒有問過。

       翎子是大人了，她聽媽媽提到心語，她的興趣也來了，她幾次跟媽媽說，要媽媽給自己講講她在美國的事兒，媽媽總說沒有什麽好說的，就是去工作了一段時間，跟在國內沒什麽區別，每天上班下班，就是需要說話的時候要說英語。

       直到心語來到了北京，聯係上了如水，翎子知道了媽媽要去跟心語見麵吃飯了，翎子才感覺到媽媽的微妙變化，如水內心的激動，興奮，這些讓翎子猜到了，也許媽媽跟心語曾經有過故事。

       第一次的見麵如水沒有帶翎子去。（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