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隻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龍應台
母親於我的送別,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了。
從我十八歲開始異地求學,到這次回京探親,每一次離家,隻要不是公務,母親都要送我。過去是火車站,現在是機場。我在這一次次的送別中漸漸成熟,而母親在這一次次的送別中漸漸老去。
這次離京,我和父親都勸母親不用送我去機場了。她身體不好,行動不很便利,我擔心人太多,碰撞了她。但她執意要去。
一路上,母親不吱聲。分別時分,我和父親母親擁抱,告訴他們想我了就打電話,有事我就飛回來,現在很方便了。還向他們保證明年一定帶兒子女兒一起來看他們。母親隻是勉強笑笑,說一路小心。
飛機上,第一次,因著和父母的分別,落下了眼淚。
到了家,打電話報平安。母親一再解釋,最後本應多說幾句,但當時她有些不舒服,實在不想多說話。我想,身體不適恐怕也是因為心情不太好吧。
每一次送別,即使心裏有再多的不舍,母親也從未流過淚,從未說過挽留的話,不願讓我不安和為難。
母親知道,我們有我們的夢想要追求,有我們的家庭要養護。她希望,他們的安康能夠讓我們放心,在前行的道路上不必頻頻回首。而她牽掛的目光,卻始終在背後默默注視著我們,追隨著我們,從未遺失過半點。
我上大一的那年,春節剛過,母親騎車上班,滑倒在暗冰上,腳踝骨粉碎性骨折,在家裏躺了三個月。其間父親出差,她一個人在家兩周。這些在她和我的通信中隻字未提。當時一個遠房姑姑到北京玩,遵照她的囑咐,回去見到我以後也沒透露半點。等我暑假回京時,母親的腿已經基本上好了。
而在我生病住院期間,幾乎每天下班後,母親都會跑過半個京城來探望我,手術之後更是日夜陪護。
五年前父親發現癌症,需要手術。當時父母都已年過七十五。母親一次次陪父親去醫院檢查,心疼姐姐工作繁忙,從沒讓姐姐陪同。醫生奇怪地問,“你們沒有孩子嗎?”母親笑一笑,“現在不需要。需要時就來了。”父親手術的事,他們也一直瞞著我,直到手術後一切順利。
有時覺得很愧疚。作為母親最疼愛的女兒,總是說著溫柔體貼的話語,可是在他們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從沒在他們身邊守候。真希望能有機會為他們端飯送水,象他們當初嗬護我們一樣地疼惜他們。
第一次到火車站送我上大學時,母親一定沒有想到,她最疼愛的小女兒,後來會走得這麽遠。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道路。走出去,就回不來了。
許多年前,外婆目送著母親走出浙江水鄉,一路走到北京;後來母親目送著我走出京城,直到大洋彼岸;將來我也會目送我的兒女,走上他們的人生之旅。
而這一生,無論我們走到哪裏,都走不出母親慈愛的目光。
這目光,是環繞我們一生的親情,是支持我們成長的力量。這目光,在冰冷的世界裏,為我們營造出溫暖的一隅;在孤獨的時光裏,給我們帶來溫馨的回憶。
--- --- 我時時都在愧疚,對不起媽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