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狼的嗥叫

土狼遊走四方,現今在美國鄉村自我放逐。喜歡邊走邊寫邊拍。 愛美人愛山愛水愛人間情愁最愛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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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國紀事(三)

(2013-10-26 08:08:28) 下一個


 

現代的麥客

 

這個一般地圖上找不到的地方叫Tengiz。在1993年這個哈國最大的油田投產前,當地的全部居民已經被政府遷移到很遙遠的鎮上去了。有些居民就被招募成了公司的員工。今天這裏方圓幾十公裏見不到一個和油田無關的人員,不是員工,就是外派,就是合同工。這裏沒有見過一個孩子和懷孕的女人!!這裏是戰場。 這裏的原油是世界上含硫量最高的,原油中硫化氫含量達18%。而硫化氫是劇毒性氣體,在濃度達500ppm(就是0.5%)時,吸一口就致命。這裏的裝置裏到處是這個隱性殺手,隨時準備出來襲擊。

來自世界各地的幾百名外派和合同工構成了技術服務的中堅。這個哈國最大的石油公司是哈國,美國,俄國合資的,其中美國兩大石油巨頭共占75%的股份。哈國政府僅占5%股份。但是,哈國政府的權利和收益占決定性地位。因為這本來就是哈薩克斯坦的石油,其實很合理。哈國政府積極推行國有化,本國員工目前占95%
在西北生活期間,在茂陵鄉下我見過幾次麥客。那是一種遊動的職業。每年當麥子熟了,他們就跑到各個缺乏勞力的村子出賣自己的勞力,收獲麥子換工錢。他們從東邊的縣一直割到西邊的縣,從河南一直到甘肅。麥客是合同工,鍾點工,沒有長期的計劃,如若草原上覓食的狼。其實,為什麽要想那麽遠呢?明天怎麽樣我們並不知曉,除了上帝誰又能掌控?為不知道的事情去計劃和煩惱,有些不值得。“聖經”馬太福音
634上主耶穌說:“所以,不要為明天憂慮,因為明天自有明天的憂慮。一天的難處一天當就夠了”。

麥客這個詞是能夠描述外派到這裏的這群人。他們說得好聽的叫技術人員,按國內現行稱謂,該叫“外來務工人員”,哈哈。

我的同事們來自40多個國家,包括美,英,俄,保加利亞,白俄羅斯,烏克蘭,波蘭,法國,德國,加拿大,委內瑞拉,澳大利亞,南非,印度,巴基斯坦,荷蘭,丹麥,。。。 在這幾千人的營地,來自中國的隻有我一個人。

這群人是雇傭軍,是遊擊隊,在世界的各大油田間遊作著。他們經驗豐富,忍耐力極強,是真正的漢子。他們雖然語言文化宗教各不相同,但共同點是為了淘金。絕大多數人拚命賺錢,而又很有擔當,為了自己的妻子孩子們可以有安寧和舒適的生活,個別人則把辛苦賺來的錢連同他們的情感一同宣泄在泰國的特色旅遊區,但這個是每個人的選擇問題。他們都是戰士,忍受分離,麵臨危險和嚴酷的自然環境。

油田工作的人員全部是輪班製,做28天,休28天,來上班的旅行時間從自己的休息時間裏出。輪班的28天內,周一到周六每日工作12小時,沒有周末,周日工作6小時。所以注定了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少於一半。營地方圓僅0.3平方公裏,下班以後營地就是必須的也是唯一可去的地方。這裏沒有樹木,滿眼沙黃色,水比油貴。龍頭裏出來的水絕對不能喝,可洗菜做飯的食堂就是用這樣的水,因此不能細想了,還讓不讓人活了,哈哈?吃飯不花錢,隨便吃。可飯菜種類永遠不變,質量近乎惡心的差。全是肉,大塊的肉,烹飪的極其低劣。什麽菜裏都加大量的人造黃油(麥淇淋),連白米飯,湯裏也不放過。據說放了看上去米飯亮晶晶的。真沒想到哈國還有田亮郭晶晶的鐵杆粉絲。麥淇淋是心肌梗塞的最大貢獻者,比天然黃油還差得多!哈國同事告訴我,他們家裏的食物比食堂做得好多了。我許多次進了食堂,硬是被惡心得空手出來了,寧可餓一頓。我好希望有地方可以花錢吃點好些的食物,可這是奢望。沒有一家能花錢點餐的餐廳,私營的也沒有,無處花錢就餐。對多數人而言,在這吃飯這是為了生存。不難理解28天後,當休班的航班飛抵荷蘭阿姆斯特丹機場商務艙休息室時,那新鮮的煮雞蛋我竟然可以一下吃四個。而帶有綠色蔥花的醬油清湯,一氣可以喝四碗,而且勺子在湯鍋表麵緩慢劃過,盡量多地撈出蔥花來。這幾片綠蔥花就是28天以來見到的第一簇綠色!

這裏蔬菜基本沒有,而一切東西都是從世界各地運來的。南非的橘子運到這裏,不是朽爛就如同棉絮。而營地裏不到20平方米的小賣部裏,青蘋果4美元一隻,不知果皮是金子的還是果核是鑽石的?

營地裏給人居住的全是簡易房,沒有半塊磚。星爺電影“功夫”裏不會功夫的女子爆牙珍也可以不費力地把這板砸個洞。每間房間5平方米。哈國普通員工同性的兩人一間,房間僅夠兩張窄小的單人床,沒有浴室,毫無隱私可言。外派和資深的哈國員工享受一人一間的“豪華”待遇,房間大小一樣,區別是少了張單人床,剩下一張尺寸一樣的窄單人床,多了個淋浴格子,算是不用在公共衛生間幹露露了。
忍耐過了頭又就是可怕。我的許多同事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6年,7年,10年。這是不正常的生活,遠沒有想象的浪漫。28/28天的輪班給人的心理生理形成極大的挑戰。我的幾位關係近的男同事夜晚靠著A片自力更生來慰籍,而和家人/妻子/女友/情人的每日通話成了必須。男同事如此,女人們也不會例外到哪裏去。一些人就和營地內的女人共赴巫山,一起解決饑渴。不時從毫不隔音的簡易房的薄板那邊傳來誇張的女人叫床聲。我的一個巴基斯坦同事聽到了還曾經錄下了他隔壁房間的呻吟。 第二天老巴對我說,我聽著這怎麽能睡著?但這類互助組/合作社有好結果的遠遠少於煩惱的、愧疚的、悲劇的。而當一天你意識到在營地比在家裏過的更開心時,說明出問題了。

我不會很久在這裏,已經快兩年了,也夠了。我不敢自稱是戰士,我至多是名戰地記者。我會離開這裏,不久以後吧。你問我下一站去哪裏?我不知道,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吧。我知道,我像麥客一樣,會去尋找下一片成熟的麥地,在金色海岸那邊。
 

如果你能理解水兵和海員的生活,就一樣可以理解這些現代的麥客。現在的裏海雖像泥塘,但我眼前常常浮現出遠古時代的裏海,一片湛藍美麗,我輕聲哼起羅馬尼亞的歌曲“深深的海洋”。

深深的海洋 你為何不平靜 不平靜就像我愛人 那一顆動搖的心/ 不平靜就像我愛人/ 那一顆動搖的心/ 年青的海員 你真實地告訴我/ 可知道我的愛人/ 她如今在哪裏/可知道我的愛人 /她如今在哪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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