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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年夏天回京探親,去看望92歲的大伯。大伯衰老了一些,頭腦清晰性格依舊。
大伯家請來一名挺年輕的四川籍的保姆護工,護工給大伯按摩肩膀。捏到痛處大伯咧著嘴說道,“哎呦,小妹你像是工宣隊的啊心黑手狠”。護工問我,叔,爺爺都說些啥子?嗬嗬,看來本性(人性)難移這話是真的。
大伯才高八鬥,風流倜儻,前半輩子卻倒黴到了家。少年時前線戰場救護,英勇抗戰,內戰時卻參與反對政府(屆時同濟醫學生)。愛國不見半點好處,坐牢倒是有份兒。
大伯剛剛畢業當了醫生不久,就參加了朝鮮戰爭。因為隨口批評斯大林闖了禍,1953年回國被調往西北一所醫學院工作。我三姑深知大伯的性格特點,極力撮合大伯和大伯母的婚姻,隻因大伯母成分好,根正苗紅。
1957年大伯幾無懸念地成為右派(我爸語)。。大伯右派罪行其實也就是他和係總支書記等人雞毛蒜皮的口舌之爭。書記自認為自己是個老革命,常常教育修理大伯。大伯不甘下風反擊“你在窯洞裏學學馬列著作,見過日本鬼子,美國鬼子嗎?”。唉,這些話放到今天論壇爭論裏,算是超級文雅的啦。
因為沒被劃成“極右”分子,大伯仍留在學校做醫生教授。堂姐堂妹相繼出生後,家庭雖然沒有解體,但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溫馨。
11年後的1968年大伯以現行反革命罪被判10年徒刑。大伯母帶著10歲和7歲的堂姐堂妹離婚改嫁,和大伯徹底劃清了界限。
大伯情商蠻高的,坐牢期間大概沒敢散布反動言論,在監獄圖書館和醫務室人緣混的還算好,1978年平安地走出了高牆。大伯稍後很快得到的平反補發工資,懷揣厚厚一捆人民幣,心裏卻是空蕩蕩,茫茫然。
天上掉下個大餡餅,走夜路拾得金元寶。再怎麽倒黴的人也有踩到狗屎運的時候。1979年的的一天,大伯眼睛不舒服去看大夫。坐診的女大夫是個眼科名醫,年少大伯6歲,美麗端莊心地善良。因為都是同行,有些相似的經曆,兩人有相見恨晚之感。
38年過去彈指一揮間。大伯的生活差不多就像小人書上常常描述的那樣“從此就過上了幸福生活”。眼科醫生老伴80多歲還工作呢,雙方兒女都極為體貼孝順。
其實說說我右派大伯的兩個女兒,我的堂姐堂妹今昔生活點滴,才對我們這代和下一代人的未來有所借鑒。容我在下集裏麵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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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說在反右後中國知識分子的脊梁骨都被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