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冬天已闊別24年。
我穿上24年沒有穿過的秋褲,全副武裝地走出北京T2航站樓。空氣雖清冷,但沒有想象中的寒風刺骨。十二月底的北京,感覺沒有小時候冷了?兒時常玩耍的小河溝經過治理後,水多了,幹淨了。河水還沒有凍冰,想必還沒有到最冷的時候?街道幹幹淨淨的,我沒有什麽計劃,也沒打算驚動任何故知,隻是臨時回來兩周看望一下88歲小中風的老父。這還是疫情以來第一次回國,五年了,別時烏發歸時白。
被稱為五六十年代北京矽穀(現代詞,當時沒有)的老電子工業區的蘇式家屬樓一個一個地被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豪華高層公寓。幸好我出生和長到20歲的樓還沒有被拆,但已例入待拆的名單裏了。不知若幹年後是否又會成為另一個遺憾,如拆除城牆和胡同一樣的痛心疾首的遺憾?我漫步老樓之中,走在曾經每天上學的路上,高大的公寓下麵是曾經的電影院,我竭力在腦海裏恢複原來的樣子,竭力抹去周圍排排的私家車,和掛在每家窗外的空調,想起了去世的奶奶,和兒時的場景。兒時冬天的早晨窗子上結滿冰花,直到下午才能完全融化。手歉的我會把薄冰從窗子玻璃上扣下來玩。周圍很靜,邊玩邊看著樓下唯一一條主路上的隻有兩路的公交車交替駛過,隻有極為偶然地會出現一輛廠裏的小汽車。這裏的工廠和研究所都是編號的,長大後才知道原來都是保密單位和軍工廠呢!這就是著名的798。在清冷的空氣中,絲絲牙痛中獨自去了一趟,很冷清,畫廊店鋪小資的咖啡廳開門的不多。紅磚煙囪印在冬日晴朗的藍天上,沒有兒時那樣高大了。
周圍的高樓聳立和車水馬龍把我拉回到了現實,現在的一切,都是出乎那時的我們所料的。隻能將過去珍藏在記憶中了,就像懷念我們被抹去的祖墳,失去的祖宅和被充公的良田。走進故居樓裏,裏麵很破敗,比兒時不堪入目。斑駁的樓梯上,出現了兒時比誰敢跳得高的幻影。水泥地上女孩子們曾經玩的每個六零後女孩都玩過的那種很多小豬骨頭和一個乒乓球的遊戲已忘了叫什麽名字。過去的職工家屬宿舍,現在居住在裏麵的大多是外地打工人和部分老職工和他們沒有自己買房的後代。他們也許很期待未來搬遷後的改善的住房條件,盡管要遠離城市的便捷。
望著言語不清,行動困難閉目打盹的老父,想起了記不清在哪兒看到過,父母是你與死亡的一道屏障。父母不在了,你將直視死亡。記得20多年前父親說過的一句話:‘你奶奶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如今父親的明天到了,我不願再繼續想下去,難道"每一個人的晚年都是一場血雨腥風"?瓊瑤倔強地逃出了這場血雨腥風。僅管從來沒有完整地看過瓊瑤的小說和電影,卻在她辭世後更加了解了她,並肅然起敬。
自從6年前母親走後,曾經是那樣關懷愛護我們子女的父親,如今陌生了。從小到大我一直沉浸在父愛中直到母親去世,我才明白我們年少時父親是把我們當做自己的一部分去愛的。有人說當你失去母親的那一刻,你也便失去了父親。母親走了,家就散了。‘多麽深刻的領悟!’
就要離開北京了,天氣也一天比一天冷了。北京最寒冷的日子就要到來了。我祈禱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伴我長大的老家屬樓旁的大煙囪能保留下來,給我們從小看著它長大的50後,60後留個念想兒!期盼時間慢行,明天慢點兒到來!想起蘇軾的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2024年就要過去了,我很懷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