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屬於買賣婚姻嗎?
很久以前,畢業時,我參加了考試招人才,毫無懸念地得到了我期待的工作,自然就拋棄了那個分配給我的職業。入職當天,作為新人被叫去開會,會上告知要準備去農村支教。那是改革開放後國家第一次搞這樣的運動,每個夠標準的機構都有分配名額。由於文革10年沒有傳統意義上的大學生分配,那裏都是些老人和有家有室的人,最小的也是40幾歲了。那時,四人幫去秦城換防了一大批老革命出城,他們出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他們的子女進行特殊工作安排,直接給副處級職位,之後的路由子女們自己闖蕩。父輩官級不夠高的隻給工作,不給官弦。那時,聽上去似乎也公平。我所在的機構雲集了這樣的特殊通道的人才。不過,如果父母級別夠高,本人不是通過這樣途徑入職的人,則得不到相關待遇。換句話說就是,大學畢業分配的高幹子女,有職無官。到經濟落後的農村支教任務,自然落在幾個年輕的新人身上。
我被分配到山西,一個所有活著的人從來沒有經曆過戰爭的地方,那裏的漢族傳統文化得到了完好的保存,是美術學院寫生采風的地方。我們的學生是縣裏的教師,教學目的是提高他們的文化教育水平,教學大綱則根據各自的專業,自行編寫。
秋天是蘋果收獲的季節。一個學生邀請我和另外一個支教人員去她父母家,說那裏有非常美麗的果園。我們向兩個當地人借了自行車,一起前往。
果園坐落在一個古時候經曆了百萬年由於河道改路而天然形成的崖底,很深,很深,當地人稱其為溝。人們在沒用的溝底種了果樹。好聰明!! 峭壁下,一裏長,100米左右寬的地方滿眼都是橘黃色的柿子和紅燦燦的蘋果,我被有生第一次見到的豐收美景震驚了,呆呆地望著,居然忘記了手中的照相機。
看園老漢,手持一個棍子,身穿一身白色衣褲,配著他的白發和白胡須,好像神仙下凡。我沒有忘記給他留影。老漢抬頭,圍著一棵蘋果樹轉了一圈,又開始圍著另一棵看,隨後摘下幾個蘋果,轉身遞給我們。每個蘋果上都像是有著一層薄薄的,白白的霜,殷殷的紅色中摻雜著不多的綠。謝過之後,正打算把蘋果裝進隨身的包裏,老漢堅定地說,現在吃。那聲音,那神情好像一個來自神仙的不可抗拒的命令。我把手裏的蘋果遞給同行的同事,又按了兩次快門。沒有刀子怎麽去皮? 我問那個老師學生。他說,不需要。為了禮貌,我咬了很小的一口。心裏擔心蘋果不夠衛生。天啊! 太好吃了!我相信那時我的眼睛一定睜得很大。天下最好吃的蘋果! 脆,甜中帶一點微微的酸味,又從酸中聞到一股清香,果汁充溢,我意識到,皮是不可少的。原來,樹上摘下就吃的蘋果是這種味道。以後,在美國也去過果園,留下的都是遺憾。幾十年後的今天,那蘋果的味道仍舊記憶猶新,卻不知它是什麽品種。那時不懂品種造成味道不同。
下午,老師學生帶我們去她的父母家。那是一個幹淨整潔的灰色磚瓦院落。進了有著雕琢圖案的雙開黑門,我突然想到,這個應該是地主的宅院。當然沒有問。
老師學生的父親以前在北京做生意,解放後才回家鄉的。他講了一個我從未讀過的故事。故事是關於他的與他一同在北京開錢莊的堂兄的事。
解放軍全麵占領北京城是49年2月,比正式宣布解放建國早許多。進城後做的許多事情之一的是取締妓院,組織改造妓女,進行職業培訓。當時在北京的商人中廣泛地傳播著可以娶這些改造後的妓女為妻的消息。這位堂兄決定去看看。乘車到了前門,找到了地方,對穿著解放軍軍裝的女幹部說明了來意,同時看到有其他幾個人也是來看看的。
輪到他了,一次見了5個女人。每人自報了年齡和名字。他說,顯然他們用的都不是待客的名字。他還說,那5個人看上去年齡差不多,長得差不多,也是一樣的羞愧。他點了其中的一個,交了相當於改革開放前的5毛錢(那時北京標準生活費是6塊錢,6塊以下的政府給補貼),辦了手續。說好第二天來領人。
回到旅館後,他左思右想不得安寧。顧慮母親,媳婦會因此而不高興,也擔心對女解放軍說了家裏沒媳婦的謊話會最終帶來麻煩。第二天,去了前門對那個女軍人說明情況,拿回5角錢。
講故事時,老師學生也在場,顯得非常尷尬不自在,幾次企圖岔開話題。
這幾天看到人大代表呼籲建立更嚴格懲罰買賣婚姻的法律條款一事,想起了這個聽來的故事。73 年前,幫助妓女改造的這段事是買賣婚姻嗎? (原本不想加最後一段,當做閱讀啟示吧。該文的前一段作為背景信息。故事敘述隻是提供信息,不包含個人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