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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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天子朱常洛 金鑾殿上的匆匆過客

(2017-05-15 20:42:19) 下一個

   

  朱常洛像

  明光宗朱常洛,可謂中國曆史上一個苦命的皇帝。他雖是明神宗長子,卻遭到父皇的百般鄙薄。在正位東宮太子的過程中,經曆一段漫長而艱難的歲月,成為中國曆史上最為難產的超齡太子。他福淺命薄,在位剛剛一個月,便撒手人寰,是名符其實的“一月天子”。為何他的人生之旅如此曲折艱難,他的命運如此多舛而悲苦?個中緣由還得從波譎雲詭的萬曆後宮說起。

  儲君冊立的擱淺

  萬曆六年,神宗大婚,皇後為王氏,同時冊封的還有明妃劉氏。不過,神宗對她倆都不感興趣,且都未生育。直到萬曆九年,神宗還沒有子嗣,說也湊巧,一個偶然機會,竟使朱常洛降臨人世,也使神宗有了後嗣。

  萬曆九年十月間,神宗到慈寧宮向他生母請安。正巧李太後不在,神宗索水洗手,一個出身寒門的王姓宮女舀水伺候。也許第一次見到年輕皇上,王宮女顯得靦腆羞怯。處於青春期的神宗感到新鮮,一時性起,一把將她拉入太後寢宮。事後,這個長相一般,年齡偏大的王宮女便被他丟到腦後。

  神宗後妃一個都不孕,而王宮女偶然一次禦幸,竟然珠胎暗結。李太後見王宮女身體有異,猜想是兒子幹的,便把神宗喚來詢問。起初,神宗矢口否認。李太後命人取來起居注,上麵清清楚楚記載著皇上某月某日某時臨幸某宮女。神宗抵賴不了,沉默良久,喃喃自語說了這麽一句:怎麽那麽巧?李太後見兒子不悅,便開導他說:我老了,還沒抱孫子,若王氏能生個男孩,那可是社稷之福。你不要嫌她出身低,“母以子貴”,你可以加封她呀。經母親這麽一說,神宗不得不把這件事情應允下來,勉強封王氏為王恭妃。

  萬曆十年八月間,王恭妃果然產下一個男孩,這便是日後的光宗朱常洛。朱常洛的出生,給大明宮廷帶來喜慶,也給他自己帶來尊貴,父皇沒有理由不重視他這個長子。不過,朱常洛的地位很快就發生動搖。萬曆十年,神宗後宮齊備,京畿大興縣豪門之女鄭氏入選九嬪。鄭氏嬌美聰慧,善解人意,很快就脫穎而出,成為寵冠後宮的鄭貴妃。鄭貴妃的出現與得寵,使王恭妃母子境遇急轉直下。

  鄭貴妃晚到後宮,對王恭妃母子常懷嫉恨。她對神宗與王恭妃那段孽緣有所了解,每每在神宗麵前提這話題,並戲稱王恭妃為“老媽子”。一見神宗麵露不悅,便撲到他懷裏調情逗樂。神宗被搞得神魂顛倒,愈發專情於她。神宗的瘡疤被她揭開,愈發厭惡王恭妃,懊悔當初怎麽沾上這麽一個女人。萬曆十四年,鄭貴妃為神宗生下第三個兒子朱常洵,實際上是次子(原次子常漵夭折)。愛妃生子,神宗欣喜若狂,宮中舉辦慶賀活動很給力,所有禮儀均超過朱常洛的誕生,同時頒詔晉封鄭貴妃為皇貴妃。皇貴妃僅次於皇後,可以統率六宮,名分和地位已遠在王恭妃之上。按明代皇位繼承原則,有嫡立嫡,無嫡立長,朱常洛的地位理應在所有非皇後所生的兒子之上。神宗這種不合禮法和祖製的不尋常做法,刺激朝臣的敏感神經。

  不久,從宮中傳出八卦新聞,說皇上與鄭貴妃上神廟晉香,訂立盟誓,欲立皇三子朱常洵為太子。鄭貴妃慮有變故,向皇上索要信物。皇上手書一紙,緘封金盒之內,交鄭貴妃收藏。這件事被人稱為“金盒誓約”,從朝廷到民間,被傳得活靈活現。守正大臣害怕神宗為寵妃所惑,破壞綱常,廢長立幼。上疏請求早立太子,力圖趁早解決儲君問題,以免夜長夢多。神宗對愛妃情有獨鍾,豈能接受他們意見。朝臣愈上疏,神宗愈厭煩,將他們奏疏統統留中,不予理睬。遇到一再上疏或言辭激烈者,予以貶謫罷官,甚至施以廷杖,以儆效尤。

  萬曆二十九年,朱常洛已經十九歲,過了結婚年齡。此時,冊立皇太子問題再度升溫,成為朝臣熱議話題,他們紛紛疏請冊立皇太子。神宗這次沒有發怒,隻是以種種借口繼續拖延。李太後實在看不下去了,乘神宗向她問安之機問道:常洛已經十九歲了,朝臣一再疏請冊立皇太子,皇上為何遲遲不立?神宗未加思索,隨口答道:他是宮女之子!他一時忘了他母後也是宮女出身,這一下刺到母親痛處。李太後大怒,厲聲喝道:宮女怎麽啦,你也是宮女之子。神宗一聽,趕緊跪伏在地,嘴裏不停地說:馬上冊立。不過,他很快就反悔了,心裏不停地嘀咕著此事如何向愛妃交待。李太後那邊也不含糊,一再催促他。神宗迫於母命,終於在萬曆二十九年十月間,正式冊立朱常洛為皇太子。這樣,曠日持久的立儲大戲才落下帷幕。《明史紀事本末》作者穀應泰對此評論道:“自古父子之間,未有受命若斯之難也。”

  危機四伏的皇太子

  朱常洛坐上皇太子的寶座,心情並不舒暢,日子過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他低調做人,謹慎行事,不敢有半點逾越。他自知不討父皇歡心,在父皇麵前委曲求全,溫順得如同羔羊。他對鄭貴妃逆來順受,“以母事之”。他深知這個女人厲害,稍有不慎,就會被她抓住把柄而致禍。

  朱常洛做太子做到這個份上,著實令人悲哀。不過,最可憐的還是他的生母王恭妃。自朱常洛大婚後,她就被神宗幽禁於冷宮,令她母子不得相見。王恭妃思念兒子,整天以淚洗麵,致使雙目失明。萬曆三十九年,她病入膏肓,朱常洛請旨前往探視。隻見宮門緊鎖,派人毀鎖,才與母相見。王恭妃拉著兒子的手泣道:“兒長大如此,我死何恨!”朱常洛也難抑悲痛,與母相抱,泣不成聲。此情此景,令人唏噓不已。不久,王恭妃去世,神宗故意降低喪葬規格,以表示對她的鄙薄。

  由於得不到神宗的支持,朱常洛的皇太子地位很不穩固。而鄭貴妃自恃有神宗撐腰,自然不甘安於現狀,隨時準備發難。她的兒子朱常洵封為福王,但卻遲遲不肯就藩封地洛陽,賴在京都不走,給太子帶來巨大的心理壓力。鄭貴妃的父親鄭承憲、伯父鄭承恩、兄長鄭國泰都不是善茬,在朝中頗有勢力,在民間與三教九流亦有交往,很會製造輿論,興風作浪。朱常洛被立為皇太子後不久,京都坊間流傳一本題為《續憂危竑議》的政治讀物,行文以主客對話形式,點明這樣意旨:皇太子雖然已立,但是不久必然被廢。因為他的冊立很勉強,是皇上被迫的無奈之舉。書的作者托名為鄭福成,顯然蘊含著鄭貴妃的福王成功之意。一時間,《續憂危竑議》傳得沸沸揚揚,成為朝野輿論關注的焦點。

  這個消息也傳到朱常洛的耳朵裏,不啻五雷轟頂,內心湧起無法抑製的恐慌,便跑到李太後那裏去哭訴。李太後早已不過問政事,但在後宮仍有很大發言權,即便一國之主的神宗有時也要看她眼色行事。她倒是十分憐愛朱常洛這個長孫,一麵勸慰他,一麵令神宗嚴加追查。神宗不敢再裝聾作啞了,當即令錦衣衛在京城內外嚴行搜查妖書製造之人。這場搜查行動造成很大混亂,株連很多無辜的人,鬧得人人自危,而真正主犯卻逃之夭夭。

  萬曆四十二年,李太後去世,使朱常洛失去保護傘,也為鄭貴妃一夥的宮廷內外活動清除了障礙。因此次年便發生了梃擊案。萬曆四十三年五月初四晚間,一個手持棗木棍棒的漢子,潛入太子住所慈慶宮,打傷守門太監,闖入內殿,被人擒獲,這便是梃擊案發生的過程。案件雖然簡單,但從審訊到結案,卻一波三折而耐人尋味。起初,刑部主審官員認定案犯張差“瘋癲失態”,依律當斬。奏疏尚未上呈,已有人上疏彈劾刑部主審官員意欲殺人滅口,掩蓋真相。神宗隻好命刑部將案犯嚴加囚禁,任何人不得探監。就在神宗欲將此案作冷處理時,刑部主事王之寀(音采)利用職務之便暗中探監,巧妙套出案犯口供,上奏皇上,請求安排三法司會審。神宗故技重施,將奏疏留中。然而,作為爆炸性新聞的梃擊案傳遍街衙坊間,成為帝國臣民首選的話題,朝臣奏疏如同開閘洪水洶湧而來。神宗措手不及,同意三法司會審。這一審卻審出結果來:原來張差進京是受人指使,接待並把他引入太子宮中的是鄭貴妃親信太監龐保和劉成。

  審訊情況傳出,輿論大嘩,守正大臣堅持要查個水落石出。鄭貴妃坐不住了,花容失色地向神宗哀求。望著眼前惹事生非的愛妃,神宗又惱又憐,讓她去向太子解釋。這時,朱常洛來了,由於身家性命受到威脅,情緒控製不住,與鄭貴妃爭執起來。鄭貴妃“毀冠服,脫簪珥”,指天發誓,嘴裏不停喊:“奴家萬死,奴家赤族!”神宗見愛妃撒潑,不冷不熱地說了這麽一句:“此事朕家赤了,不得希罕汝家。”接著一臉寒霜轉向朱常洛。朱常洛在父皇的威嚴目光逼視下,又聽到父皇話中的弦外之音,便緩和態度,改口道:“此事到此為止,拿張差就可以了。”神宗一聽,轉怒為喜道:“哥兒說的是。”

  次日,廢朝多時的神宗,把朝中重臣召入慈寧宮,禦座旁站著皇太子和三個皇孫。神宗先是責備大臣不該離間他們父子,接著要他們把張差、龐保、劉成處斬,不要株連無辜。又拉著太子的手道:“此兒極孝順,朕心極愛。”最後又對太子道:“你有什麽話,盡管對大臣說嘛。”太子順著神宗意思道:“張差從速處決,不必株連。”接著又動情地說:外間許多議論,是為無君之臣,難道還使我成為不孝之子。這些話極合神宗心意,他連聲問群臣:你們都聽見太子的話了吧。在神宗父子雙簧表演下,群臣唯有叩頭謝罪的份兒。最後在一片“皇上聖明,太子仁孝”的頌揚聲中,梃擊案畫上句號。

  金鑾殿上的匆匆過客

  在處理梃擊案過程中,朱常洛受盡委屈。然而,誰也未曾想到,他命運軌跡發生轉折的地方竟然也是梃擊案。由此,他的皇太子地位穩定了下來。神宗對他表現表示滿意,改變了原先對他“稀得召見”的冷淡態度,宮中下人自不待言。即便是恃寵跋扈的鄭貴妃,待他也與以前判若兩人。她自知兒子與皇位無緣,而朱常洛繼承皇位已成定局,不敢再胡鬧下去,便改變策略,以感謝太子解救為名,隔三岔五派人問候太子,又是送金銀珍寶,又是送精食美饌。後來,她發現太子的嗜好,便在自己宮裏精心挑選8名宮女,讓她們去侍候太子。朱常洛把鄭貴妃送來的8個美女照單全收,以窮兒乍富的心態,日夜歡娛,恣意於淫樂。他體質本來就弱,加上縱欲過度,雖然年齡不到四十,卻顯得憔悴不堪,儼然一個小老頭。

  萬曆四十八年八月初一,朱常洛龍袍加身,如願以償登上皇位,史稱明光宗。他由太監攙扶,勉強完成即位大典,接著就是不斷召醫視脈診病。即使在病中,這位天子還是照樣離不開女人。每天都要有一二個美女侍寢。這樣不斷折騰,病情愈加沉重,最後服了紅丸藥而喪命,終年39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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