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社會上流行一個說法,堅持培訓自己一萬個小時,那麽你將成為某個領域的專家。例如以十年為期,三千六百多天,每天拿出三小時學習和培訓,十年下來差不多一萬個小時,那你就很牛了。這種說法有沒有道理呢?我們還是找個有說服力的人來驗證一下。這個人就是曾國藩。
曾國藩的尷尬:一肚子學問 卻攢不出家訓
話說曾國藩 27 歲中了進士,運氣又好,留在北京城,當了京官。從湖南湘鄉偏遠的荷葉山衝裏走到京師,謀得一份光彩的職業,人生至此,鳳凰男已經成就,接下來無非就是慢慢把級別升上去,把小家庭建設得更幸福一點,此外無複他求。
然而,有出息的人都是對自己不滿意的人,曾同學閑不住,他對自己還有些更高的要求。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中了進士的他,竟然對自己的學問很沒有把握,乃至有點心裏發虛。當然,這話曾同學沒跟別人說,而是在道光二十二年(1842 年)陰曆十二月二十日的一封家書裏,透露了這種心跡。
曾同學此時想幹件什麽事呢?曾哥說,他想整理一套《曾氏家訓》,要從中國的經、史、子、集裏選擇一些精華,經過總結提煉之後,作為老曾家的治家格言。然而,曾哥卻很為難,在信中訴苦說:“割裂零碎,毫無線索。”讀書幾十年,居然攢不出一本家訓。
無情的事實告訴曾國藩,別看你現在是國史館協修官員,可你讀的書,還很不全麵,也沒有係統化,還嫩得很,好好練去吧。其實,曾國藩計劃編家訓,是一種想提升自己的自覺要求。他想從應試型人才轉變為學問型人才,想把自己的知識儲備係統化,可以說是進入了自主科研階段。結果,他高估了自己,還發現了一個殘忍的事實:他對文本根本不熟,知識未成係統,當然出不了成果。
所以,曾國藩總結說,想要“采擇經史”,必須“經史爛熟胸中”,他還沒到“爛熟胸中”的地步,於是認輸,暫時放棄這個工程,“故暫且不作《曾氏家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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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想法的人,在大學或者研究生畢業之後,還會對自己有知識升華的要求,這就是成為專家的起點。剛開始整的時候,會有挫敗感,怎麽辦?辦法隻有一個:學習。當然不是從頭學習,而是整理性的學習,提升式的學習。
看看曾哥接下來是怎麽做的?
曾國藩的規劃:日日不斷地寫日記、讀書、做筆記
想要建立一個新的更成熟的知識係統,必須要對原來的知識有一個重新熟悉的過程,也是一個整理概括的過程。曾哥是怎麽做的呢?他在給弟弟的信裏麵是這樣規劃的:“餘自十月初一立誌自新以來,雖懶惰如故,而每日楷書寫日記,每日讀史十頁,每日記《茶餘偶談》一則,此三事未嚐一日間斷。”
原來,曾哥自編纂家訓受挫以來,在1842 年的農曆十月初一下定決心,每天堅持學習和訓練,要做的就是三件事:用楷書寫日記;讀十頁史書;記筆記一則。在給弟弟的信裏,他頗為得意地宣布:哥哥我堅持好久了,一天都沒間斷。其實,他從十月一日立誌,到二十日寫信,當時還隻堅持了不到三個星期而已。
這三件事不簡單,其實就是一個完整的學習訓練過程。寫日記,是記錄自己的成長過程,而且用楷書書寫,也是對技巧的一種訓練,因為在當時,寫字是一個必不可少的技術。
記錄成長就是做一本“成長備忘錄”。曾國藩寫日記,千萬別看成是主觀感情之抒發,他作為一個官員,主要是客觀記錄事務和行蹤,比如,今日會見哪些客人,哪些在座,晚上讀了哪本書,讀了哪幾頁……這些都老老實實記著。曾哥已經不是“一棵青蔥”了,不可能來記載他對青春的讚美,對人生的迷茫,他寫日記是記錄一個行政官員和學者的成長。當然,偶或也會有些個人感受。
這種純事務性的日記有一個好處,就是給你的成長提供一個不走樣的標本,標本不走樣,人生才不會走樣。從事一項科研工作,需要冷靜的數據,那麽,純事務性的日記也是你成長和研究當中不可缺少的一項數據。例如一年以來,會過哪些客,談過哪些話題,回過頭來看這些日記,你對自己的交往圈子就一目了然了。
接著是溫習文本,曾國藩給自己定了一個很實在的讀書計劃:每天讀史書十頁。量並不大,曾哥這樣定計劃,主要是為了保障每天能完成任務,一天十頁,十年三十多萬頁,也很了不得了。同時,過去應付科舉,必須快快地讀,如今是提高式地讀書,當然要慢讀,一麵讀書一麵所思,要讀有所得。十頁的量和發展空間對於曾國藩這種身份的人而言,是很合適的。
接下來是做筆記,每天寫《茶餘偶談》一則,也就是茶餘飯後的小故事,這不同於日記,而是和朋友閑談產生的火花、靈感,說不定日後就是自己的思想成果和工作創業心得了。在與朋友的交集中尋求智慧,在廣其聞中拓展智謀。
曾國藩對這三樣工作的堅持年限是怎樣設置的呢?他的目標是“誓終身不間斷也”,做到每天堅持,“必須有日日不斷之功,雖行船走路,俱須帶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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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在學習量的製定上,還是很務實的。重點不在於每日的量有多大,而是持續時間的長短。事業、學業不是在突擊中完成,而是在堅持中完成。這樣堅持下來,曾國藩的每日三大件效果如何呢?
曾國藩的成長:讀書十年 始展拳腳
曾國藩在京師為官十年,也是讀書十年,是十年的繼續成長。而清王朝會不會給他一個成長的時空呢?當時的清朝,陷入第一次鴉片戰爭,已經開始不太平了。寫這封信的當年春天,英國的軍艦開進了鎮江,攻陷不少城池。
然而,這場危機還沒有深入到顛覆清王朝的地步,也沒有深入到讓人有亡國滅種危機感的地步。曾國藩還是繼續做穩他的京官,繼續自學修煉。他可能沒有意識到,他的成長在和時代賽跑,他有意識地加速自己的成長,其實也是無意中要趕在時代巨變前做好知識和才能的儲備。
曾國藩的成才危機感果然是對的,他在京城當官十年、讀書十年後,太平天國運動爆發,第二次鴉片戰爭也即將爆發。曾國藩已經準備好了,長期的閱讀讓他對“經史爛熟於胸”,長期的工作培養了他組織方麵的才幹,於是下鄉辦團練,以至於後來的洋務運動,他都可以施展手腳。盡管曾國藩的立場在現在看起來有相當大的局限,但你不得不承認,他已經做好準備。
曾國藩可能沒有想到,1842 年的那次編撰家訓受挫而激發的勵誌,居然為他十年後應對時代的巨變,選擇人生事業的另一種狀態,做好了鋪墊。製定一個計劃,哪怕每天一丁點,持之以恒下去,真的妙不可言。
無論是曾國藩說的“三件事”,還是如今提倡的“三小時”,都在告訴我們要每日堅持學習和自我培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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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在家信的結尾又給自己及弟弟們樹立三大要求:“蓋士人讀書,第一要有誌,第二要有識,第三要有恒。”有誌,則可以超越現狀,具備前瞻性;有識,則可以認識到自己的缺乏,從而補課;有恒,則可以用時間的積累換取成果。碰巧的是,現在也流行“每天三個小時,十年一萬個小時,成就一個專家”的說法。從曾國藩在京城低頭讀書,到後來走上時代前沿,基本上是十年。這難道是偶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