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蝴蝶

也許上帝知道我喜歡寫故事,於是就將許多故事發生在我身上。。。
正文

父親的葬禮 (四)

(2015-07-17 14:18:41) 下一個

 

告別儀式安排在父親去世後的第三天晚上,姐夫代表姐姐,在告別儀式就要開始前趕到。

 

儀式上有個環節是子女發言,姐沒回來,這個任務理所當然就落到我頭上。

 

我自己心裏其實有數,倒是親朋好友都給我捏了把汗。首先這個二妹出國這麽久了,中文還會寫嗎?其次,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跟國家元首發表演講似的,她能行嗎?

 

對第一個擔心,我在心裏冷笑了幾聲,心想:你可別小看我,我寫的中文說不定不比你們少;對第二個擔心,我心裏就沒數了,要知道下麵站著的都是父母的同事朋友,也都是看著我長大的長輩,還有父母單位的領導,這輩子也就我爸能給我創造這個機會,讓他們恭恭敬敬地站著聽我說話了,我也擔心我會不會既緊張,又悲痛,到時候站在上麵連句話都說不出來就丟人了。

 

我很快就將發言稿寫了出來,大部分內容都是我博客上早就寫過的關於記憶中和爸爸在一起時的故事,我拿給表妹看,表妹一邊看一邊掉眼淚,看完說:“二姐,寫得真感人,沒想到你出國這麽久還有這本事,我的記憶中姨夫就是跟你描述得一模一樣的人,隻是我擔心你可能會念不下去的。”

 

我咬咬嘴唇說:“我一定要忍著不哭,好好把這篇發言稿念完,我的目的是要告訴大家我的爸爸是個多好的爸爸,我要是哭得死去活來說不出話來,那就不能達到我的目了。”

 

表妹不相信地搖搖頭說:“我覺得你很難做到。”

 

而事實上我做到了,我一字不漏地平靜地將我寫的悼文用家鄉話全部順利念完,據我表妹後來告訴我,現場效果奇佳,她指的效果就是我成功地將很多人的眼淚煽了出來,聽說在我的發言過程中下麵的哭聲此起彼伏,看來我的煽情功夫還相當了得的。

 

家鄉的風俗是守靈要守三個晚上,而出殯前的最後一個晚上最重要,叫大夜,我作為女兒,是必須給父親守大夜的。

 

高中閨蜜,現在變成親戚的在父親去世的第二天就從D市趕回來陪我,每天寸步不離,如果我回家休息,她就說:“我是專門回來陪你的,有什麽事打電話給我,我隨叫隨到。”

 

那幾天時刻陪在我身邊,大夜的晚上也自然陪著我熬通宵。不好意思地說,我爸就躺在邊上,我們就開始玩麻將了,不打麻將是不可能熬到天亮的。我已經十多年沒有玩過這玩意兒了,那晚是機麻(機器洗牌的麻將)發明以來我第一次玩機麻。我,,姐夫再加上小姑父我們四人一桌。真的是不會打牌的人手氣最好,想什麽牌來什麽牌,那晚我把天天打麻將的小姑父的錢洗光了。

 

打牌的時候發現身後老是有兩個陌生男人晃來晃去的,還議論著我們的出牌,感覺他們很想參與進來,但這兩個人看起來就像那種社會上的閑散人員,我們誰都沒理會他們。我心想這兩人是誰啊?聽說過結婚喜宴上混進去白吃白喝的人,但沒聽說過還有人混守夜的。

 

過了一會兒我才知道,原來這兩人是單位派來專職守夜的,我想起白天媽媽問那個辦公室主任今晚有沒有人來守夜,辦公室主任回答說當然有,都安排好了,原來就是這兩個人,估計是醫院打雜的臨時工,給醫院老職工守靈也算醫院的工作,能混口飯吃。

 

終於熬到了六點,出殯的時間到了。

 

火葬場派來一輛靈車,爸爸的遺體被放上了靈車,我這時才知道出殯規矩也是一大堆。

 

首先出殯一定要至少8輛車,每輛車的先後次序,坐什麽人都有講究。我被安排抱著遺像一個人坐在靈車的副駕駛座位,其他人包括我姐夫都不能坐靈車,靈車要走在第二輛,第一輛裏坐著我幺叔幺嬸。

 

車隊啟動的時候突然鞭炮聲雷動,才早上6點鍾,附近的居民不是要瘋了嗎?

 

開到街上我才注意到前麵那輛車上不停地有紙錢飛出來掉到地上,原來是我幺嬸幺叔在前麵撒紙錢,這風俗可真應該改改,幹幹淨淨的地上丟那麽多紙,環保工人一定最恨出殯的隊伍。

 

火葬場地處郊區一個風景迤邐的山腳下,火化前又是各種風俗各種禮儀,大概現在的人都不太懂老規矩了吧,我們一到火葬場,就有一個穿的像空姐一樣的禮儀小姐指揮著我們進行各種儀式。首先要鳴炮,估計天安門廣場迎接外賓的禮炮差不多就是這樣的吧?響得震得整個山穀都在顫抖,那些葬在這裏的可憐的亡靈能安靜睡覺嗎?一天到晚得被炮聲驚醒多少次啊!

 

遺體被推進鍋爐前停放在一間屋子裏,這間屋子有一麵牆全是窗子,親屬們可以站在外麵看見裏麵,而隻有我和姐夫可以進去跪拜。

 

去年剛經曆過BB火化的過程,所以我一點也不覺得害怕,我也知道這是今生最後的機會還能看見爸爸了,以後爸爸的樣子就隻留在記憶中,我上前最後一次趴在爸爸胸前,抱了抱他,然後在禮儀小姐的指揮下,和姐夫一起點香,下跪,磕頭,上香。

 

這時我突然聽到窗外有人大喊了一聲:“二妹,香點反了!”

 

我這才注意到我點著的是細細的木棍那一端,我趕忙調過來重點,如果不是在那種場合,我恐怕都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我對姐姐沒有回來送爸爸最後一程沒有抱怨,她去年才經曆了喪子之痛,今年又經曆喪父之痛,我覺得她最好還是不要再目睹這一切,隻有在我和姐夫並排跪在蓮花座上磕頭之時,我才覺得要是姐姐回來就好了,我覺得我和姐夫在眾目睽睽下怎麽跟拜堂似的,就差對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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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飛越2003' 的評論 : 寫得很無厘頭吧?有人建議我把最後跟姐夫對拜那段去掉。:)
飛越2003 回複 悄悄話 看得又哭又笑,你一定要當作家,出書!!
亦花芲 回複 悄悄話 回複'紫蝴蝶'的評論:的確如此!還是蝴蝶會總結!:)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曉青' 的評論 : 我們在虛擬的網絡上相互串門,感覺好像是老鄰居。不好意思,都是你來得多,我去得少,你的文章娓娓道來,像拉家常一樣,每次看完都感覺正能量,受益匪淺,但是我一天到晚忙忙碌碌心情浮躁,等以後有時間了,再慢慢拜讀。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亦花芲' 的評論 : 你們幾個經常來我家溜達的網友,雖然沒有見過麵,可感覺好熟悉,有沒有這個感覺?:)
曉青 回複 悄悄話 我也是經常來的,有時候一天來幾次的。支持!不是為了點擊是為了串門。
亦花芲 回複 悄悄話 恭喜蝴蝶!用實際行動支持蝴蝶, 有空就來報到!:)
mzl9876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紫蝴蝶2013' 的評論 :
我的表哥表嫂兩人性格有所不同,表嫂為人處世以及性格都屬非常溫和型的,可能比較圓潤吧。
兩個女兒也曾都在美國,不過一個女兒在北京中科院從事醫研性質的工作。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mzl9876'的評論:我以為我給你回貼了,晚上上來一看,竟然沒有,好像是寫到一半有事走開了,回來就忘記了,後來可能又將網頁關了。


你表哥表嫂跟我父母的情況真的好像,如果是你表哥當過院長,我都懷疑你是我爸的表妹了。:)

你表哥表嫂不會也是有兩個女兒在美國吧?祝願他們身體健康,其實老兩口生活還可以自理的時候,生活品質還是可以的,就怕生活不能自理了,兒女不在身邊,一個人住在養老院,孤苦伶仃的,很可憐。
曉青 回複 悄悄話 蝴蝶,現在賺人氣容易多了,過去首頁上就是固定的人,一般根本上不去,不上首頁誰認識你?哪兒找你去?所以現在規矩好,你寫得又好,認識你的人多,加上我們這些鐵杆粉絲,用不了多久你就突破千萬了,不信你就等著瞧吧。

你還挺能琢磨,我也想,怎麽老有人進來看我的,早就不在首頁了。估計是微信分享的關係。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曉青' 的評論 : 謝謝曉青!不容易啊,寫了兩年了才過百萬,要寫到你的四百多萬,那我還得要6年,革命道路又遠又長啊。:)

一直搞不明白為什麽已經不在城頭了點擊率還在不斷增加?是不是有人share到微信的原因?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思考的螞蟻' 的評論 : 昨天下午就接近一百萬,我還想第一百萬我要自己click,結果再打開博客時就已經過了一百多了。我也晉升為百萬點擊的博主了,牛!哈哈
曉青 回複 悄悄話 祝賀蝴蝶博客點擊突破百萬!
思考的螞蟻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紫蝴蝶2013' 的評論 :
已經破百萬了,恭喜!!!
mzl9876 回複 悄悄話 爸爸也算是高壽了,其實人活在世第一重要的是精神氣,說白了更讓老人家欣慰的是;他心目中有姐姐和蝴蝶你這麽一對優秀而美麗的女兒,給予他老人家精神上以極大的支撐及陪伴,他一定是很自豪很滿足的,可以想象即就是睡夢中他老人都一定是含笑入眠的。
我說的都是大實話,可巧了,非常相似,我的表哥和表嫂,和你父母的情景非常相似,也都是雙雙工作在我們城市某醫院的主任醫師,僅僅小有不同的是我表哥是隻磚不紅的醫生,而表嫂和你的爸爸一樣在醫院曾擔任過女院長,他們二人也是在前一兩年放棄了美國綠卡回大陸養老的(也是在過了七十七八歲時),什麽時候說起來他的女兒們,二老都是幸福滿滿給人的感覺他們非常知足,非常快樂和幸福。他們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這一生足矣足矣,話說回來了,人總是要老的,任何人都要堅強的麵對那一天那一刻的到來的。
非常喜歡你的生輝妙筆,寫得如此生動,衷心的祝你快樂起來!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AllThatJaz2' 的評論 : 我還以為就我注意到要過百萬了呢,你也幫我盯著的?

嗯,一定要寫一篇百萬感觸。:)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小胖廚子' 的評論 : 哈哈,再次證明我是另類,這麽沉重的話題也能被我寫成喜劇。:)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qun0' 的評論 : 不要拘泥於形式,你有這顆心,你父親在天上會知道的。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tonyvan' 的評論 : 美國人的葬禮很少看到哭天搶地的,他們說在這裏celebrate someone's life,我還看見過他們在funeral上講逝者身前的有趣的事,引得哄堂大笑的都有。:)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狸貓的爸' 的評論 : 謝謝建議,最後一句是有些不妥,但這是當時真實的感受,還是留著吧。

你想象一下當時的情景,屋子裏隻有我和姐夫,再加上禮儀小姐和兩名工作人員,屋子外麵圍滿了觀望的親朋好友,我和姐夫必須同時下跪,並且在禮儀小姐的口令中一起一鞠躬,二鞠躬。。。

禮儀小姐是不是以為我們是夫妻,怎麽可能讓姐夫和小姨子一起跪拜?太不妥了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ILOVEMI' 的評論 : 謝謝鼓勵!:)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婉華' 的評論 : 很折騰人的。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思考的螞蟻' 的評論 : 葬禮中的主角,女一號。:)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曉青' 的評論 : 70就是喜喪了?要在過去我爸都算長壽了,我爺爺70歲就走了。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路過路人' 的評論 : 可能眾目之下有點小緊張,而且關鍵是細木棍也能點著,也冒煙,所以沒有引起我的注意。:)
AllThatJaz2 回複 悄悄話 手氣好小贏一把就把香都點反了?二妹你不至於吧。:)

那些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規矩能創造不少就業。非誠勿擾,非你非屬,有沒有一個山寨臉書非死不可網站,讓逝者在網絡空間中永生。

點擊量要到百萬了,再來一篇感想?
小胖廚子 回複 悄悄話 哈哈,經蝴蝶生花妙筆這麽一寫,這個本讓人悲慟的葬禮果然成了白喜,名副其實!
qun0 回複 悄悄話 寫的真好。字裏行間透露出你對你父親的愛。你又能親自送你爸這最後一程。你是幸運的。我就沒有你那麽幸運了。不僅僅是我父親2013年離世時,我沒能回去的遺憾,還有其它的遺憾。想起來就心痛。
tonyvan 回複 悄悄話 謝謝分享,很幽默,讚一個。 其實追悼會是應該輕鬆一些,多一些幽默。我們的目的是紀念逝者地生命,即來到這個世上的意義。人都有一死,這是人的生命的一個環節。盡管如此,我在看到我大哥被火化的的過程還是挺震撼的。那時我第一次看到火化的過程。 一個人半個小時內飛回煙滅,又回到了生他養他的大自然中。
狸貓的爸 回複 悄悄話 建議把最後一句話去掉.
ILOVEMI 回複 悄悄話 二妹節哀。你生動的文筆,打動的是大家的心。
婉華 回複 悄悄話 國內紅白喜事規矩太多了。
思考的螞蟻 回複 悄悄話 二妹挑大梁,厲害!最後亂點鴛鴦譜,不倫不類LOL
路過路人 回複 悄悄話 看到最後一句真的要笑翻了,蝴蝶真的是好幽默啊。太有才了。蝴蝶怎麽連香都點反了,太搞笑了。

真的是名副其實的喜喪。
曉青 回複 悄悄話 蝴蝶,70就是喜喪。現在人都長壽了。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TSMS' 的評論 : 謝謝!我也讚自己一個,太有才了,竟然能把葬禮寫成搞笑文章。:)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亦花芲' 的評論 : 我的目的達到了,我喜歡我悲傷的故事讓人笑中帶淚地閱讀。:)
紫蝴蝶2013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曉青' 的評論 : 曉青,昨天本來要更新的,結果突然被老板派了新的差事,沒忙過來。

我朋友說我爸80歲去世是喜喪,既然是喜喪,就寫得喜樂點吧。:)
TSMS 回複 悄悄話 太有才了,蝴蝶! 寫的太出彩!

亦花芲 回複 悄悄話 含淚帶笑讀完這篇。
曉青 回複 悄悄話 是說,一定為你高興。
曉青 回複 悄悄話 蝴蝶,你真行。本來難過得要命,被你寫得好很多。

老人家在天有靈,一點為你感到高興,孝順,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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