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突然想起我的一位大學同學,她的故事一直讓我唏噓不已,於是就有了寫下來的衝動。
在我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她入學了。她來自銀川市,可長相一點不象西北人,長得有點像很早以前的一個明星娜仁花,後來才知道,她父母都是江南人,支援西北的時候去了銀川。她入學後不久就引起不小的轟動,先是她出眾的外表和獨特的氣質讓我們驚豔,然後是關於她的富於神秘色彩的傳奇故事喧於塵上。一個版本說她去年才考上南京一所重點大學,入學後不久就假借母親病危的名義向學校請假,實則和一男生“微服私訪”江南去了,痛快了兩周回來被學校發現後,便勒令其退學。據說人家沒哭沒鬧,打了鋪蓋卷扭頭就回了銀川。回去後又複習了幾個月,第二年沒費吹灰之力又考上了我們學校,我們學校雖然算不上名校,可好歹也是要上重點大學分數線才能來的呀,牛吧?
我和她不同專業不同係不同年級,也不是老鄉,本來和她沒什麽交道的,後來不久她被選進體操隊,和我做了隊友才常在一起。她為人孤傲,說話很衝,我行我素的,沒人和她要好,她要真成了明星,大概就和王菲那樣差不多的主。據說她小時候是在文工團翻滾大的,來了後給我們這些半路出家的三腳貓著實地秀了一下什麽是下腰劈叉倒立翻跟頭的真功夫。正好那時省裏要舉辦一個大型的大學生文藝匯演,每個學校都要出一個節目,我們學校到外麵歌舞團去請了個舞蹈老師,編了個舞台劇叫《悔》,大意是講一個農村來的女學生,滿載著村民們的期望考上了大學,可上學後不學好,幾門功課不及格,被勒令退學的故事。主角當然是她,人家科班出身嘛,我演配角,不過我也象劉姥姥一樣,來了個一人飾三角過了把癮。第一個角色是演一個女生歡天喜地地去迎接農民MM入學;下來後趕緊到後台換上連衣裙,又和一福建的男生勾肩搭背地出場,演一對在校園談戀愛的情侶,這時農民MM就在我們身後好奇地,羨慕地偷看;第三個角色是演一個墮落的女生,和那個農民MM一起在舞廳裏瘋狂地大跳Disco。我們的表演為學校得了個二等獎回來,團委寫了個表揚大字報貼在食堂門口,大字報上隻有她的大名,我們都是她名字後麵的“等等同學” 。
追她的人其實不多,男生們都好象都挺怕她的,她的右眼下眼簾有一顆很明顯的痣,讓她看起來挺凶,挺有個性。她後來和她們年級另外一個係的一個天津來的男生談戀愛了。那男生帥哥一個,還是他們係的足球主力,兩個人在學校一走,金童玉女的也算是一道風景。女生公寓被學校保護地象熊貓公館,她男朋友上不來,常常扯著嗓門在下麵叫她,遇到她高興的時候,很快就聽到她快活地回話:“哎~~~,你怎麽才來呀?等死我了。”嬌滴滴地,可以和宋祖英的“妹妹要過河,哪個來背我嘛” 有一拚;遇到她不高興的時候,喊她半天裝著沒聽見,最後冷冰冰地扔一句:“在下麵喊什麽喊?吃飽了撐的!”整棟樓都聽得見,絕吧?
我四年級的時候遇到學校調整宿舍,我們班女生得分出去一人,我開學來晚了,好的鋪位都被別人占了,隻剩下靠門邊的上鋪,所以我決定去別的宿舍住,沒想到她也從她們班宿舍分出來,我們一起被安排住進了芳芳她們班的宿舍,還正好和她住上下鋪。芳芳後來跟我說:“別人都說我們宿舍這下熱鬧了,全校出了名的壞女生和全校出了名的壞男生的女朋友在我們宿舍住上下鋪。”
跟她住一起才發現她更神奇,我們早上都上課去了,她不起床還在睡懶覺;每天晚上熄燈了她在床上打著手電筒給我們抑揚頓挫地朗誦《飄》;她每天都穿不一樣的漂亮衣服,從不重複,可她就那麽一個箱子,我到現在也搞不清她怎麽變的魔術;最絕的是聽說她考試都不去,他們班老師派同學來叫她,說睡覺也要到考場去睡,她還真在考卷上寫上大名就睡到下課,他們班老師搖著頭拿她沒辦法。她不是破罐子,所以不存在破摔的問題,她好象有點憤世嫉俗,故意幹一些離經叛逆的事也不知道是為了報複誰。
後來果然出事了,和我們演的舞台劇的結局一樣,幾門功課不及格,其實也不是不及格,根本就是0蛋,被學校勒令退學。最精彩的story 還在後頭呢,她的那個帥哥男友,當時也是三年級,看見她要退學了,就向學校申請自動退學,這麽大的事兒,學校哪敢作主,趕忙通知他的家長,他父親風風火火地趕來勸阻。來了一個禮拜,住在學校招待所裏,從剛來時聽到裏麵傳出的激烈地爭吵聲,到走的前兩天三個人高高興興地同進同出,我一直想不明白那女孩施了什麽樣的魔法,哄得男孩的父親最後心甘情願地簽字同意退學了,並把她也一並帶去了天津。
我跟她說不上要好,因為我覺得我跟她不是一類人,所以一直刻意跟她保持一段距離。她走的那天突然開口要了我的一張照片,還有一條漂亮的裙子,她說我可以挑任何一件我喜歡的她的衣服,不知道為什麽,我什麽都沒要,我可能是不想讓我的男朋友看見她的東西而想起她吧。
離校的那幾天我沒見她掉過一滴眼淚,也沒有離別之情,仿佛根本不稀罕別人要費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考上的大學。女孩這樣的玩世不恭可能和她的家庭有關。據說她很小的時候,因為母親和一個建築商勾搭上和她父親離了婚,她被判給了她母親,弟弟判給了父親。母親幾乎不管她,由她自生自滅,建築商很有錢,她從來也沒缺過錢花,就是缺少愛。她媽不給她寫信,但匯款單從來沒遲到過,也比誰的錢都多。她是不是在報複她的母親?退學後又不回家,她是不是用她的身世感動了男孩的父親?這些都是迷。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麽樣,最後一次聽到她的消息是男孩在開出租車謀生,她這樣的反複無常,希望不要辜負了男孩用文憑,學位和前途為她做出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