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無情地向我證實了T所說的一切,C甚至用有些責備的口吻說,你怎麽現在才來電話啊?峰都已經走了半年了,你上次回來為什麽不見他一麵?你知不知道他後來打電話給我,說你已經走了的時候有多麽難過,多麽遺憾?
我無言以對,除了內疚和自責,我的心痛到麻木。
她歎了口氣,聲音也哽塞起來,唉,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他已經不在了,最近做夢老夢到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黑暗中,他跟我說他很孤獨。出事那天晚上我也在場,酒吧搞一個活動,來了很多人,峰好像心情不好,喝了很多酒,活動半夜才結束,晚上又下起了雨,我們都讓他的司機送他回去,不知道為什麽他非要自己開車,你都不知道,司機當時都上車坐在駕駛座位了,他幾乎是拳打腳踢地將司機趕下去,我們全都勸不動,本來以為他隻是回城裏的公寓的,應該沒關係,沒想到他那晚是回郊外的別墅,後來才知道,其實開出去不到半個小時就和一輛拉煤的卡車相撞,我是第二天早上才得知噩耗的。
他心情不好?他什麽事情心情不好?我好奇地問。我知道峰這些年事業一帆風順,不知道會有什麽事情讓他心煩。
C欲言又止地說,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生意上的事吧。
許多年以後,我才明白為什麽C當時欲言又止。
我問,那個說廣東話的人是誰?他為什麽會有峰的手機?
C回答說,他是T請來的總經理,峰走後,T一個人忙不過來,請了個廣東人來幫忙,因為公司的很多客戶是用峰的手機和公司做生意,所以手機一直開通著。
我問,T是誰?他好像很了解我,能立刻說出我的名字,應該跟峰關係不一般吧?
C說,他們倆關係很好,峰把酒吧交給別人管理後,就和T合夥開了這家公司。
我心裏有些猜測,但我不敢問。
C最後說,你趕緊給峰的弟弟G打個電話吧,他一直在找你,他還在那個偏遠的小地方做一個小小公務員,已經結婚有孩子了。
掛了C的電話,我接著打給G。
我說,G,你恨我嗎?你也相信我當年是因為想出國無情無義地拋棄了你哥,你哥因此再也不找女朋友了嗎?
G說,伊姐,我從來沒有恨過你。
G雖然比我還大兩歲,可他一直把我當嫂子看,恭恭敬敬地叫我伊姐。
我說,你知道我為什麽和你哥分手嗎?
他說,我不知道。
我說,你真的不知道嗎?你告訴我實話。
G沉默了很久,最後說,是不是因為哥哥的性傾向問題?
當我聽到G這樣回答我的時候,深藏在我心裏近10年的迷惑,當年僅憑找到一盤錄像帶的猜測,第一次得到了證實。
我急忙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G說,哥哥在世時我就有些懷疑,可是一直不確定,哥哥走後,我清理他的遺物,我找到他的日記。
我驚奇地問,你哥哥寫日記?我想起我當年像個偵探一樣經常在峰的房間翻箱倒櫃,我從來沒有發現過他有日記。
G說,是的,唉,看了他的日記我才知道,哥哥其實很可憐,他的內心很痛苦,他一直都在掙紮,他心裏什麽都清楚。
聽到G說到這裏,我又忍不住哭起來,我覺得峰好可憐,我也好像看到他像C夢中的樣子,孤零零地站在一片黑暗中,很孤獨,很無助的樣子。
我說,G,都怪我這些年沒有好好關心他,我其實想過很多次想幫他到美國來,這裏更加自由開明,在這裏他應該生活得更快樂。
G說,伊姐,我也找到你當年寫給哥哥的信,你的照片,還有你的日記。
我大吃一驚,急忙問,你在什麽地方找到的?
G回答道,在哥哥的別墅臥室的床頭櫃裏,整整齊齊地放在裏麵。
我再一次崩潰,多少年了,難道他都沒有換過地方?
G說,哥哥對你是真心的,我們全家都知道,哥哥隻談過一次戀愛,交過一個女朋友,那就是你。
我說,我的東西還在嗎?可以還給我嗎?
G說,對不起,你的東西,還有哥哥的日記,都跟哥哥的遺體一起火化了,這是我們這裏的風俗,再說,我當時也找不到你。
我想也好,從我和峰認識的那天起,那些東西每晚都伴他身邊,就讓那些我用我的整顆心深情地為他寫下的文字,化作灰燼,和峰的骨灰混在一起,永遠地伴著他長眠吧。
你說"峰把那張我和他在W縣的合影放大到很大,一直掛在家裏的客廳裏","即使我走了,我都還是有被利用的價值。",我不是很讚同。我想有被利用的可能,我猜也可能是他的方式去懷念,紀念你們的過去。在你們的三年故事裏,他一直在掙紮。可能直到你告訴他你就要結婚了,看到你的日記,才更深的了解你對他三年滿滿的愛,我相信他是很感謝你的。但他已經失去你了。所以他放大了那張照片。。。用他的方式去紀念。。
我想峰肯定不知道你了解真相。他沒有勇氣,害怕告訴你他的性傾向。但如果你主動提起這,我相信他會告訴你一切,因為他知道你有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