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再來講講H,為了故事的連貫性,前麵一直沒再提他,其實自從他老婆來找過我,我一夜間從單位宿舍搬到我姐姐的房子後,他就一直沒有停止過找我。
小時候調皮,用手玩塗在管子上還沒有幹的瀝青,一雙小手沾滿了黑黑的瀝青後就驚恐地發現用水怎麽洗都洗不掉,媽媽就嚇唬我說,瀝青永遠也洗不掉了,你的手永遠就這麽黑了,我現在都還記得幼小的我當時是如何的恐懼,H讓我重溫了小時候的恐懼,因為我發現怎麽躲都躲不過他。
我搬走後H時不時的到宿舍來找我,我本來以為不理他,漸漸地他找到新的獵物就會把我忘了,沒想到他還挺執著,對我窮追不舍,同宿舍的舍友告訴我H又來找過我時,已經開始露出異樣的目光。
有一天我回姐姐的四合院,一個鄰居對我說,小伊,今天有個很奇怪的男人來找你,個子挺高的,身板挺拔,他不知道你住哪一間,就挨家挨戶地問,我們都覺得他很可疑,就沒有告訴他你住哪裏。
我一聽見鄰居說到“個子高,身板挺拔”,我的腦子就轟地一聲作響,這個H怎麽陰魂不散啊,居然找到這裏來了,那時候我就有被追得無處可逃的感覺。
我靈機一動趕忙對鄰居說,是我上夜校的同學,想追我,可是我沒同意,就對我死攪蠻纏,以後再來,麻煩你告訴他不知道我這個人。
這個多事的鄰居後來還告訴了我媽,我媽擔心地問過我幾次,我都說現在沒事了,和H的事要被我媽知道了,那就是死路一條。
H找到我姐家來以後我就覺得不能再聽之任之了,我就給他打了個電話,我說請你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們已經結束了。
他說要結束也要當麵談談。
我妥協了,說好吧,我們再見最後一麵。
幾個月沒有見到H,發現他瘦了一圈,臉都有點凹進去了。
我說,我要結婚了,你就放過我吧,別再來找我了。
他懇求說,你結你的婚吧,我不妨礙你結婚,可是我們能不能還像以前一樣保持來往?
我說,不可能的,你知道我那時是因為心情不好,我不愛你,你就忘了我吧。
他氣得咬著牙齒,狠狠地說,那就最後一次,去我朋友家,他借我的錢還沒有還,今晚肯定會讓我們住的,就一次,你答應我,我以後保證再也不找你了,要不然,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你就是如來佛手中的孫猴子,你永遠逃不出我的手心。他又露出了他那調皮的笑容,他以為這樣開個玩笑般地威脅就能讓我就範。
當我聽到他說“最後一次”時我感覺我像吞了一隻蒼蠅一樣,當我聽到他說“你永遠逃不出我的手心”時,我肺都快氣炸了,他的笑容在我眼裏已經變得不再調皮可愛,而是猙獰邪惡,這輩子唯一一次有過殺人的衝動就是那一刻,我抬手就給了他一耳光,憤怒地說,你簡直是不要臉,虧你還是當過兵的人,這樣沒有骨氣,我都說了不要你了,你還來死皮賴臉地纏著我幹嘛?你就是個臭流氓,無賴,我告訴你,我不會再跟你有任何來往了,我不跟你開玩笑,我男朋友認識黑社會的人,你如果再來纏著我被我男朋友知道了,你不會有好下場。
我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聽到H的牙齒在我身後的黑夜中磨得吱吱作響。我當時真的想過把這件事告訴峰,讓他去找個黑社會的人去把H收拾了。
那段時間晚上經常做噩夢,夢中H提著尖刀追我,我跑到一個空曠的廣場無處藏身,而我已經精疲力盡,我眼看著H越來越近,馬上就要抓到我了,這個時候我總是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驚醒。
那天從峰家跑回來想到過死,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感覺被H逼得走投無路了,想永遠離開D市也有這個原因。
我想起徐誌摩講過這麽一段話,原話怎麽說的我不記得了,大意是:“一個男人不愛一個女人,他還可以和她上床;如果一個男人連這個女人的身體都不想碰了,那這個男人對這個女人是厭煩到了極點。”
我覺得這段話準確地描素了我對H的感覺,不過我是這段話中的那個男人,如果H從來不曾來糾纏過我,讓我每天生活在驚恐中,他在我的記憶裏也許會稍稍美好一點吧。
人生跟我們都開了個很大的玩笑,H不顧一切想得到我,我不顧一切想得到峰,峰一定也想得到誰。。。而我們誰也得不到我們想要的。
直到出國多年後,四合院都拆掉了,我才徹底擺脫了H,因為我媽媽後來來美國時還告訴我,我出國很長一段時間後,H都還來找過我。
我從此再也沒有見到過H,此生也再也不想再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