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ne with the w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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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漫記(九)發燒,老爸給我吃假藥!

(2016-12-16 13:55:27) 下一個

回國漫記(九)發燒,老爸給我吃假藥!

十月江南,栩栩秋荷睡蓮池畔,款款楓葉綴滿香枝,嫋嫋煙雲婀娜旋舞,紛紛花瓣沁潤心弦。

江南,故鄉的秋就是這樣的一朵婉約雅韻明珠璀璨在心裏。

可是,今秋十月在我踏上故土的時候,卻是涼雨四濺,驚雷拂耳。天公在台風的威武下一點都不給麵子,硬是把秋高氣爽、陽光明媚的江南秋天過成了黃梅天。這身子也就跟著不爭氣起來。

回國第三天,還沒倒過時差的我就嗓子幹啞,渾身酸痛地軟綿綿的與床結伴。

老爸胸有成竹地下了診斷:“感冒發燒了!”他小心翼翼地從抽屜裏拿出體溫表一定要我量體溫。從半藍半白的長橢圓的套盒裏抽出來的全是兒時的記憶。自己從小體弱多病,過敏和哮喘常常使我不大的腦袋,印上了大大的丘疹。紅腫的麵頰,流淚的眼臉。酷暑夏日,男人們連一件背心都穿不上的時候,我卻端坐在被窩裏,穿著棉衣背心,捧著氧氣袋吐氣比吸氣困難地雞鳴喘息著。那時隻要一有發燒,父親就背著我往醫院趕-去打針。

搬過多少家,扔過多少東西,連母親的鋼琴也早已送給別人了,可是這小小的體溫計卻完好無損地保存著。三十八度八,不會騙人的體溫表把我身體的秘密毫無保留地顯示出來。
“去醫院,要去醫院打針。”老爸的舊思維馬上又活躍了出來。
“不去,堅決不去。給我吃什麽藥都行就是不能去醫院。”我堅定道。

“醫藥費我來付。”老爸大方地說當然不是因為醫療保險的問題。好多年以前,我早就把自己的醫療保險轉換成全世界通用的。無論在何時何地,生什麽病,去什麽醫院,凱撒的醫療保險全都會受理。

老爸立即從立體櫥櫃內,在密密麻麻、堆積如山的藥物中,非常熟練地拿出“銀翹散”讓我服下。二小時後,體溫非但不降,反而升到三十八度九。老爸又馬上拿出泰諾和頭孢克洛緩釋膠囊要我服下。我服了二片泰諾,企圖說服老爸,病毒感染抗生素是無效的,隻能預防繼發感染。

回國前,我是打過Flu shot的。有一年同學聚會後,所有餐桌上的同學都生病了,我安然無恙。自以為人群中免疫力強,馬上得意地歸功於Flu shot.其實,病毒是沒有抗體的。Flu shot 不能預防交叉感染。這美國的流感疫苗又怎能抵擋得住風雲變幻的中國病毒。

老爸堅持著自己理念,“要麽吃藥,要麽去醫院。”
吃藥,吃藥。”我妥協道。
這個醫院我是堅決不能去的。首先,不敢想象青紫著手背去見朋友,就那兩年前在滬上醫院親身經曆,至今使人心有餘悸。

再次跨入國內醫院急診室己是我離開熟悉而又熱愛的醫院二十幾年以後的事了。卻是一次苦卑而深澀的“急診室曆險記”。。。

十月下旬,雖己過了夏的炎熱,秋的涼爽卻末能隨之深入人心,我在姐家蹭飯吃。燥熱悶秋襲擊著剛剛離開餐桌上的姐夫,一陣絞榨性心前區的疼痛放射到左肩伴著冷汗直下。噢,典型的心絞痛!我當即用了家裏的Omron機測出姐夫的血壓186/105mmHg,緊急高血壓危象,這樣的情況是要上醫院的,給他吞服了一片325mg阿斯匹林後,仗著自己懂點醫,毫不猶豫坐上姐的車為他們壯壯膽去。
    
這是一個現代化綜合性教學醫院,12層的急診大樓,成年急診科設置在四樓。

經過了25分鍾排隊掛號後被告知4樓6號門去見醫生。乘著百貨公司式開放的扶手電梯隨著人潮來到四樓,在6號門前被一個小方桌擋在外麵,“先量血壓。”年輕的護士隻不過二十出頭,戴著大口罩不要期望看見她的微笑,那副露出在口罩上的雙眼毫無表情、冷冰冰地看著血壓計,我為她這麽年輕而練達的職業風格倒有幾分敬佩。因著姐夫的血壓持續很高,我們比其他早到的病人要幸運許多,在等待隊伍人群虎視眈眈下可以直接進入6號門D房間。

一腳跨進看病區,我立即產生嚴重認知障礙。這是醫院?是醫院嗎?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喧囂鼎沸,擁擠不堪的走廊上已塞滿了擔架,混亂不已找不到一席之地而坐,好像菜市場才剛剛開幕。進得房間再也沒人為你安排了,四位醫生在各自的分隔區域執職。憑著火眼金星要為自己找個有經驗的醫生看病還真不容易。直覺告訴我就是他,於是我們走向了他,一個30歲剛出頭,清晰的臉龐上那副厚重的眼鏡為他增添了不少成熟,前麵還有6個人和我們一樣命運等待著他的診治。
我輕輕地跑上前去問一句:“醫生,有氧氣嗎?” 
“自己找。”男醫生忙得無法抬頭,顯然他是聽到了我的聲音了。
“在哪兒?”我一臉茫然。
 “牆上!” 這時我才注意到,牆上多發性洞孔(氧氣管)早己被走廊過道上擔架和擁擠在坐位上病人占有得一無所有。

進得裏麵原以為可以很快看到醫生了,站在6個人的後麵,數著指頭,幾時可以輪到我們。忽然,一個家屬衝到前麵,“醫生,我媽呼吸不行了,你快去看看!”有良知的男醫生立刻站起身來跟著家屬就跑了,丟下了我們這些還不到危急時刻的病人和家屬麵麵相視。二十五分鍾後,男醫生再次淡定坐回原處,等候著他的已是九人,我們的前麵又多了三個手握化驗報告回來的病人。

望眼欲穿,好不容易輪到我們了,又一個家屬來到男醫生麵前:“我爸吐血了。”男醫生再次拔腿如飛跟著家屬走了。等男醫生再次回來已是三十分鍾以後了。幾經折騰,耐心耗盡,我在一旁心裏極不舒服也有“感染”心絞痛的嫌疑。終於輪到我姐夫了,還沒聽完全部主訴, 男醫生飛快地在病曆上寫下,“心前部不適。”建議:1)心電圖;2)化驗;3) 胸片;接著就叫下一個病人了。

 我接過病卡一看,醫生果然訓練有素,明明病人講的是心前區疼痛,醫生斷定為不適,這“不適”以後若是發展成心肌梗塞,那就是病人自己沒說有疼痛。白紙黑字寫著不適,可以是消化道胃不舒服,可以是肺的鬱悶,可以是皮膚摩擦,可以是心理障礙,總之,對於我這個懂一點醫學“咬文嚼字”的人來說 ,這是一份簡明,素質,完全不用擔憂醫療責任的好病曆。

來到六樓心電圖室,又是一陣長龍的禮遇。在讓過腦外傷,中風病人先做電圖室後,終於等到了技術員把姐夫的一紙心電圖遞給坐在那邊優雅的女醫師,隻見她飛筆落下“正常”二字隨手我就接了過來。在我的尋視下,II導聯上有明顯ST段壓抑,我把它傳了過去,“醫生,您要不要再仔細看看?” “難道你不相信機器嗎?”我被優雅嗆了一句。在美國,我每天上班要做多少個心電圖,也是機算機自動診斷在上麵,但每次都必須由醫生親自閱讀的。中國醫生就是這樣自信地讓機器給撐著麵子?在我的追問下優雅也爽氣,很快在心電圖上飛也似地改為,“S丅段變化,請結合臨床。”

來到二樓化驗室,等待檢查結果已完全是機場的電子翻版式大屏幕。不知是人太多,還是計算機太慢,等到結果時比告知的三十分鍾要慢一倍。姐夫最終被拒絕照胸片,理由是“機器故障,正在修理中。”而在門前等候的隊伍中,正有哮喘病發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病人。

等我們握著檢查報告再回到男醫生之處,他把所有資料迅速看了一下,開了一個高血壓的藥,打發我們走了。整個過程,等候幾小時,看病隻有幾分鍾,醫療費¥898。

回味著急診室一幕,我忽然明白,醫院氧氣不是提供的,要找的;病號是站立的,沒坐的;醫生要同時照顧急診和留觀的病人,不是專一的; 急診要等4個小時以上的,不是及時的。環境是吵吵嚷嚷的,不是安靜的;醫生護士是“有素養”的,不是機械的;

在現代化醫院的硬件下,所編織出為人民服務的軟件欲是如此不可理喻。令人深思。

出得急診室,拋開嘈雜的人群,呼吸著清涼的晚風,心頭襲過一絲靜謐,姐夫的心絞痛也已基本緩解。回家路上,我姐輕輕責怪道,“就你緊張,看與不看一個樣。”

“明天早上高燒不退,一定要到醫院去打吊針了。”老爸正在下最後的通牒令。把我從海底二萬裏拉回到現實。

淩晨三點十五分醒來,頭腦發脹,渾身像散了架子一樣肌肉酸痛。我悄悄地拿起體溫表一量,還是三十八度九。好像受到魔法詛咒,已經發燒兩天兩夜了,這三十八度九,就成了我標準體溫。咳,老爸給我的藥就算吃了一桌子也是毫無反應的。突然想起手提包裏有我隨身攜帶的Tylenol,毫不猶豫抓起兩顆往肚子裏吞。四十分鍾後大汗淋漓,再灌500毫升溫水,一躍起來洗個熱水澡,全身血管擴張、渾身筋絡舒通。早晨,等我爸起來時,我忙把體溫計送上去-三十七度二。我逃過了去醫院的一劫。

我正想看看中國的泰諾和美國的Tylenol 有什麽不同?等我拿過藥來一看:泰諾黑白分明的寫著有效日期,已經過期八個月了。再看銀翹散也是過期半年了。哎呀,原來老爸給我吃假藥!老爸神態自若地,“中國的藥即使不過期,藥效也隻有50%。”言下之意,這假也是情有可原滴。

老人喜歡存藥就像加州人喜歡積shopping 袋一樣,很有成就感。

老爸年紀大了,聽評彈、寫毛筆字、看書等諸多愛好已漸漸趨於緩慢,倒是每周樂此不彼跑醫院成了他的新好。每次我回前,老爸都有特別定單,給這個醫生送人參、巧克力;那個醫生送多種堅果、化妝品等等都是他拿去賄賂醫生的。其實,這些東西國內都有買,老爸有眼光知道我的東西不會假。於是,自家的藥櫥就成了小藥房。老爸啊,老爸,這藥品在醫院是給病人治病的,您老一個人藏著這麽多的藥都過期了,這種看病為那般?去年,老爸大量的開藥差點被停用醫保卡,通過我藥管局的同學才給他鬆綁。

不過,扭曲的中國醫療保健製度,讓人有機可乘。有中國朋友告訴我,他們一家隻用一張醫療卡,父親的糖尿病,保姆的痛風,她自己的降壓藥全都開在老母的醫保卡上。令人啼笑皆非!

我化了整整一個下午,幫助老爸整理藥櫃。還給我姐打招呼,一定得減慢帶老爸去醫院的速度。老人哪裏都可以跑,跑醫院決不是什麽愉快的事。

昨天我跟老爸打電話,老爸第一句訴狀就是,“你姐不肯帶我去醫院開藥。”我偷偷竊喜,我姐覺悟了!老爸您也覺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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