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的故事: 通向天堂的婚禮!

 

病房裏的故事: 通向天堂的婚禮!

Daniel半臥在床上， 黑色西裝整潔莊重，因為惡液質使他微笑的臉有點變形， 他再也站不起來， 因為他已沒有雙腿，醫院純白如洗的床單正好覆蓋住他的下半身，偎依在他身傍的Michelle一襲白紗雪瑩剔透，雙手握著圓形捧花自然地下垂在微隆的小腹上，嬌柔甜美，笑容燦爛。

新娘的捧花以粉色玫瑰為主間以聖潔百合及石斛蘭加以天冬柔細翠葉附在滿天星裏， 朦朧又溫馨 。我知道他們要把所有的高雅、純潔、甜蜜、浪漫、神秘、健康、財富、和平像每一對新人那樣都寫進他們的婚禮中。

靜謐，隆重，時間在這一刻凝固。。。

牧師:問新郎：

"Daniel你願意承認接納Michelle為你的妻子嗎?"

新郎答："我願意"

牧師:問新郎：

"你當以溫柔耐心來照顧你的妻子，敬愛她，唯獨與她居住。要尊重她的家庭為你的家族，盡你做丈夫的本份到終身。不再和其他人發生感情，並且對他保持貞潔嗎?你在眾人麵前許諾願意這樣嗎?"

新郎答："我願意。我Daniel願意承受接納Michelle做我的妻子，和她生活在一起。無論在什麽環境，都願意終生養她、愛惜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不和其他人發生感情。"

牧師問新娘：

"Michelle你願意承認Daniel為你的丈夫嗎?"

新娘答："我願意。"

牧師問新娘：

"你願意嫁給他，當以溫柔端莊，來順服這個人，敬愛他、幫助他，唯獨與他居住。要尊重他的家族為本身的家族，盡力孝順，盡你做妻子的本份到終身，並且對他保持貞潔?你在眾人麵前許諾，願意這樣嗎?"

新娘答："我願意。我Michelle願意嫁給他，承受接納Daniel做我的丈夫，和他生活在一起。"

牧師："請新郎新娘交換信物。"

有人開始輕輕的抽泣，這段對於所有人都耳熟能詳的經典“結婚誓言”，此時是這樣的催人淚下，明顯讓人感到生命的稍縱即逝， 愛情具有令人無法承擔的輕薄漂浮。 大家心照不宣 ，由於骨肉瘤已經耗燃了Daniel的全部青春， 走在生命的盡頭他隻有這一刻，沒有一輩子。我看見Daniel用顫抖的手握住新娘的左手把戒指戴在了新娘白手套上。

Daniel比誰都明白這場婚禮並不會給自己帶來任何生命本質的改變，他依然會是一個孤獨的騎士駛向天堂。 他甚至已經沒有做愛的能力， 吻在舌尖的也隻是麻木，但Michelle 可以快樂，她可以合法留在美國，秋天， 他們的寶寶就會來到這個世界， 他希望可以等到這一天再離開。

27歲的Daniel 魁梧高大，四年前在一次籃球比賽後，右膝關節腫痛，活動不利， 不幸，臨床確診為右側股骨下端骨肉瘤做了右側高位截肢手術。 兩年後左膝關節以同樣的病變做了 AKA(above knee amputation  )。

失去雙腿的他依然生性活躍對生活充滿憧憬，在積極抗癌的同時，Daniel在網上建立了"used book for sale" 他一邊在網上搜集別人放棄的書籍，一邊做出整理後再把書籍放回到網上去賣。 每天他都會搖著輪椅在離家不遠的郵局來回幾次這樣的滾動。 郵局的人都認識他，常會跟他開玩笑" Hi body,空手淘白浪，今天生意不錯吧。"

麵對癌症有人堅強，有人懦弱，就像愛情會在生命的焦點上生出一片似金石，Danial青梅竹馬的啦啦隊女友不堪忍受英俊的男人從此不能站立， 疾病纏身 ，轉身離開了。在沒有永劫回歸的世界裏，愛情存在之輕。Danial 沒有怪她， 愛情是一輩子的責任，是一種付出， 現在既然自己不能承擔全部的責任， 不能付出得太多就應該讓愛情走遠。

6個月前,Danial出現反複的刺激性咳嗽,CT顯示:骨肉瘤肺轉移。惡性腫瘤以N次方的細胞分裂方式瘋狂生長，任何化療 、放療對抑製腫瘤都沒有有效反應。

在他第5次化療後， 嚴重的化療毒性反應使這個堅強的小夥子全身虛弱的生活無法自理， 必須要請一個caregiver， 這時Michelle來到Daniel的身邊。

多少個日日夜夜的孺慕關懷，這個不會講英語的墨裔女孩，傾其所有的愛心照顧著這個殘疾的晚期癌症病人。Daniel已不敢奢望愛情，隻要獲得過感情的純粹,Michelle不是美國公民，Daniel 要幫助她拿到身份，提出跟她結婚， 而Michelle動之以情是真正的愛上了Daniel，一定要幫他生個孩子見症他們的愛情。

四年前，患病初期Daniel聽取了醫生的建議，儲存了一部分的精子。現在新的生命正在Michelle腹內孕育。

7天前Danial 因肺部轉移瘤繼發感染住進了病房，隻見左側肺部上的巨大高低不平腫塊穿過肩胛骨突出在背部好像一個小孩的頭上睜著多發性眼晴,就如看見了腫瘤的大體標本,叫人毛骨悚然 ，腫瘤糜爛的奇臭陣陣刺鼻， 我們有膽小的護士拒絕給他做傷口治療。我戴著雙層口罩，在給傷口大量的鹽水衝洗後，放上厚厚的abd  pad,  即使這樣由於有大量drainage滲出也要每兩小時做一次傷口處理 。

Danial的身體每況愈下，肉瘤在骨內的廣泛轉移和肝肺轉移使他出現明顯的呼吸急促和很快骨瘦形消。

Danial的身上插滿了管子，從Chest tube 、NGT、Foley  Catheter、 Rectal tube到Picc line、PCA ，即使在TPN( 高能量合劑 ) 上，沒能改變他的惡液質， PCA也緩解不了全身刺心穿肺的疼痛 ，入院以來他一直不能平躺。 他現在決定要拔掉全身的插管，舉行一場正式傳統的婚禮就可以毫不遺憾耗盡生命的能量最終走向存在的極致，走到生命的盡頭。

我們特意把他移到雙人房間 ， 病房裏典雅美麗的布置一如教堂裏那樣溫馨氣派， 這場特別的婚禮在他們家十幾位親戚的見證下，由我們病房的所有的醫生、護士、助理、呼吸師、物理治療師全程陪同，我們每人手握一枝馬蹄蓮， 婚禮上我們都成了特邀花童。
 
婚禮在Shania Twain - From This Moment On宛轉悠揚，縈繞耳畔的歌聲中充滿溫馨愛意。整個過程Danial 的母親一個安靜的女人一言不發，時哭時笑。我拿在手裏的是送不到嘴邊的這塊剛剛切下的淒情蛋糕。

每一次生命的過程都不可重複也無可排練走完了就是一個無法更改的定格。在婚禮結束後的36小時Danial已無痛無悔去了天堂。

生命中有太多事，看似輕如鴻毛， 卻讓人難以承受。
                                  ——米蘭·昆德拉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為尊重隱私，本文人名均為虛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