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ne with the wind
隨心而飄， 隨意而寫。 我自流連隨風笑，凡人癡夢各不同。
清涼峰
（此圖片來源於網絡）
拖著疲憊的身體從藍天凹回到有君家，在清香可口農家菜晚餐桌上，我妹一句大家安靜聽領導講明天出遊計劃。我已忘卻了疲勞把一雙信心百倍的眼睛投向了妹夫。
LD慢條斯理宣布：明天七點出發目標清涼峰。清涼峰沒有路隻有沿著前人踩過的腳印驗行，有導遊帶著走。顯然，妹夫對第二天的徒步並沒有多大把握。
早晨臨出門前每人帶上自己的水，深信餓不死脫水會致死的我在不大的藍色挎包裏放上了五大瓶水，並最大可能把零食塞滿了背包所有角落。出發前才知道今天要徒步到海拔高達1787.4米的山峰全程來回需8個小時。自己要帶幹糧上去，於是LD就到灶頭間去向女主人拿午餐，六個饅頭八個煮雞蛋自然就裝在了他的包裏。
在一座古樸的農宅裏，我們見到了當天的導遊-陳姓伯伯。原來他的家就住在山腳下，他是有君家女主人的父親 。穿過引旋渠水的一汪碧藍開始走出的第一步就是踏進亂石雜道中。
向導陳伯伯
我一路緊跟導遊。陳伯黝黑的臉上那雙善良的眼晴透著精神，精幹的身體找不到一點贅肉， 藍色中山褂退了色的灰舊，同色的褲管上沾滿了塵土，小小不起眼的背包裏隻裝二個淡饅頭和一小瓶水，而腳上黃色解放牌球鞋二十元人民幣可以穿上五次的來回穿行，他告訴我什麽是一個66歲農民的本色。稱他為導遊是城裏人的叫法確切地說他是向導和助理。我最擔心的是插在他腰間的鐮刀不小心會刺破內髒，而他則用鐮刀削竹割杈，披荊斬棘帶著我們一路向前。我馬上想到路上怎樣如廁？“野外沒人看見 ” 伯伯好不含糊。
我們在陳伯伯的引路下徒步在漫無盡頭崎嶇曲折、碎石亂枝的山徑裏，隻見前麵陡不知何處景的純粹活生生的把人拋在了大自然裏。要是說前一天藍天凹有青石板可踏現在的腳下卻是隻有季節的傷痕支離破碎的秋葉撒滿 山道，前一腳踩在碎石上，下一步滑在秋葉裏挫折感讓人很容易失去勇氣。在一邊陡峭幾乎垂直的山岩上，我緊隨伯伯。他把兩腳緊緊地釘在山石上伸出雙手來拉我上去，我突然注意到他的雙手心裏的黑猶如長期浸泡在煤碳水裏刻進了皮膚裏已洗脫不掉，他可能看出我的疑慮,下意識的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哦，前兩天在剝小核桃。” 這也是我以後買小核桃從來不還價的原因。還沒站穩腳跟的我就聽外甥女小喉嚨尖叫表示堅決不上去，她一米七四的個頭腿長手長肯定比誰都可以少用功爬上去的卻在那裏顫抖的打退膛鼓。富有責任心的陳伯伯連拖帶拉的把她擰了上來，自然我妹和 LD 也如法拋製一個個被伯伯釣了上來。
一個一個拉上山
陳伯伯第一次上山19歲是他的父親帶著上去的。在他小的時候響應毛主席號召，開墾土地自給自足於是一幫人每天都得爬過叢山峻淩，早晨離開村莊上山去找空地種黃豆和蕃薯晚上回家。我問：“也要背水和幹糧上去嗎？”伯伯笑到:“ 那時哪有糧食，空手上山餓了挖野草吃。” 我想著那時候的人一定不知道什麽是旅遊，要不搭個帳蓬睡在山上幹嘛要每天來回呢?
今天已經是伯伯在國慶假日連續第三天帶人上山了。昨天他還帶了個三口之家，一個九歲的小女孩也爬到了山頂。他說一般小孩比較難帶，體力較差意誌薄弱，一路上要問幾百次還有多少路? 我問伯伯爬不上山頂的人有嗎 ? 他說機率大概是百分之十五大多數人都可以爬到山頂。 顯然伯伯的話為我們打了氣 。 一直堅持不肯拿竿杆的我， 在無路可走高低不平的山路上最後也拿起來了拐杖， 伯伯一邊走一邊用鐮刀砍樹枝給我們作拐杖，不一會兒，我們每人都有兩根拐杖撐著可以減少地球引力。
四肢並用
我們一會兒要攀著樹枝上遊， 一會兒要貼著山崖爬行， 看不見腳下的路。 爬山， 活脫脫的四肢並用—爬行。我的問題不是怕爬山的艱難而是恐高症， 在無路可走用樹幹架起的過道令人膽戰心驚, 每每兩腿發抖邁不開步。我緊緊的跟在伯伯後麵看出了名堂， 隻見他不緊不慢輕輕的腳尖著地看似毫不費力，不過沒有功底的我們是學不會的。他整個上山的時候不喝一口水，不急不喘。
這樣折騰了兩個小時後， 在一塊稍大平整的岩石上， 我妹強烈要求減輕負擔， 於是一行人就地休息全體午餐。 我趕緊把包裏的零食拿出來分給大家吃， 也可減少我背包的重量， 伯伯隻要了一份豆腐幹不肯吃巧克力和牛肉幹。
輕裝後繼續前行， 腳下反顯更加沉重。 上山的路一個不跟緊很容易就被拉開， 不一會兒，外甥女就不知道丟在哪兒了， 我雙手捂著嘴巴拚命的大喊她的名字， 回聲就在耳邊但是人卻不見蹤影。 原來她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流淚罷工了再也不願爬了，說是坐在原地等我們返回。 領導第一個不放心馬上決定要留下來陪女兒， 我和妹到有點不太甘心就此放棄。 有責任心的向導伯伯：“要麽全體回去要麽一起走， 沒有其他選擇。”伯伯要幫她拿背包，外甥女倒是決意不肯， 於是外甥女被痛苦的拉了回來。
樹幹架起的過道
一場旅行會帶給每個人不同的感受，也許會因為一次旅途中的所見讓人心變得柔軟。走在前麵的陳伯伯一句“當心牛糞。”那團黝光錚亮的青色軟物就堆在了眼前，沒有氣味。我第一感覺牛會不會攻擊人？“不會”陳伯伯話音末落，抬頭碩大豐體的黃牛就出現在眼前。“野牛！”我叫到，“不，家牛。”山上這四頭逍遙的家牛是兩個家族， 幾個月前在播稻以前他們從家裏出來， 稻子長高了阻擋他們回去的路現在就回不去了。 再過一個半月， 稻穀收成了他們各自認識自己的家， 媽媽就帶著小牛回家了。哦，原來牛媽媽懷孕的時候就出來了，生在野外的小牛會有媽媽帶回家。 開春後，回家後的母牛繼續耕田而小牛在中國新年時就被送上了餐桌。 突然一陣揪心， 想起我家來自安徽的小張說過, 以前他們家有一頭牛十幾歲了再也不能耕田了，他們就把它賣了。臨走時對牛說，“你不能怪我們的，你老了做不動了。” 老牛長歎一聲眼淚馬上流了下來。 我很想告訴這裏的牛兒， 大自然多好你們幹嘛要回去呢？看來牛的忠誠老實是他們的本質。
山上逍遙的家牛
在走過一片沼澤地時，我的右腳突然陷了進去，淤泥一直埋到小腿部。我用瑜伽的金雞獨立平衡自救，才幸免左腿遭殃。 趕緊到下一個小溪旁，脫下鞋襪洗個幹淨，以後的路就拖著一個濕鞋濕襪沉重而行。
我們在這一路掙紮中，在不斷的有人要放棄的過程中，我真的想到兩萬五千裏長征。這麽偉大的創舉，要有怎樣的毅力才能完成，我妹則不屑一顧，“他們也要走一年多了。”最後兩點因素使我再也堅持不住了。 在行走了四個多小時後， 嘟嘟突然沒人要了，自然就我來背了。 已經疲憊不堪的我恨不得輕裝扔掉一切包裹， 不想在前麵還要掛上8磅多重的嘟嘟整個腰部一下就沉了下來再也邁不開步， 不聽話的嘟嘟還一個勁的在我懷裏 向外jump 更加 tough；這時又有早晨六點出發的人們已經往回走， 問他們從山頂下到這裏多少時間？ 答曰：一個半小時。“估計我們需要多少時間可以到達山頂？”我還是忍不住衝出了這句話。 所有明眼人看了我們這個陣勢，有人說兩小時有人說三小時才可以到達山頂。 可是我們明明 已經走了四個半小時呀, 可見八個小時來回對我們來說是行不通的。 一直堅持要到山頂的我現在也全麵崩潰。 陳伯伯問；“你們誰有手電筒嗎?” 我說手機裏都有。 伯伯說你們可以走上去但是往回走的時候已經天都黑了。我妹說，昨天我們下山不是很快嗎？ 向導說“那就等著瞧吧!”有好心人建議我們再走一小段可以看看低處清涼峰風景然後就 打道回府吧， 但是他們還不忘告訴一句上麵的風景真的很好喔。 我還一直不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難的深奧，踩過滑葉、爬過亂石 、攀過山崖、涉過小溪，越過巨岩，走過峭壁、跨過樹橋這上山能叫容易嗎？
一汪小溪
最後在看見了路－石板階梯前， 一步之遙就可以登上山頂的時候， 我們全體敗下陣來，沒人願意多走一步， 這次登山宣告失敗。 不幸成了百分之十五的成員 之一。伯伯說， 他帶過最大的隊伍有300多人5個向導， 沒有一個調隊的。言下之意，無不遺憾。建議我們要不就在這裏照幾張照片吧。我在滿目秋葉凋零， 青山雄偉不在下決定不要照片不留遺憾。
這時是中午12點15分離我們出發的時間是整整五小時又十五分鍾。
我們在近淚無幹土低空有殘雲的淒淒秋日正午過後，小心翼翼於原地下山。放棄了小嘟嘟， 煽動大家吃完了剩下的零食，隻剩兩瓶水的我突然小有一陣輕鬆，可以回家了 。 膝關節卻因著調轉方向而不聽使喚 ，腳底踩在碎石上疼痛無比。
沒有下山的路， 我們跌滑爬滾下行著， 整個腳就像踩在軟棉花上失去本體感完全使不出勁， 而原來高頭大馬的外甥女是隻會上山不會下山的，她的雙腿就在那兒打交叉。領導責無旁貸一直走在後麵扶著女兒。 堅信隻能 move不可stop的妹妹倒是一個人衝在了前麵。突然我看見前麵的妹妹又跌倒了，這已是她第三次了， 整個雙腳無力都在空中打飄。
無路可走
一路下滑時望著腳下的雜亂無章，基本是側著身子馬不停蹄地下行，這麽艱難的路是我們曾經走過的嗎？簡直不敢相信！我們敬佩著自己！ 一邊走一邊鼓勵著自己。伯伯說，如果我們運氣好還可以看見黃牛“回家 。”果然走不多遠就聽見牛群" 嗯。。。嗯。。。“的招呼聲。 看見牛群的小嘟嘟不敢示弱 一定要汪汪幾句，不知道他有沒有意識到我們是在別人的領土， 霸道無能。不過，這時的小嘟嘟任憑山鳥雀鳴，都發不出他美麗的歌喉。
領導問向導,上海人是不是很傻放著好好的假期不在家休息偏偏要來受苦受難? 老實結巴的向導說，“不，你們不傻。我們山裏有新鮮的空氣和蔬菜， 有你們上海人喜歡的小核桃和筍幹。 ”我則聽說他從來沒有去過上海， 告訴他這麽近的路到上海去看看吧。 他問，“去看什麽呢？去看上海的高樓嗎？去看上海的大房子嗎？” 我說，“您有了錢可以去上海買很多好東西。”顯然這句話打動不了他。
亂石雜道
我妹則一個勁的問我 ：“姐，你說沒有導遊我們今天會上去嗎？” 我說，“就你這個德性早就落跑了。”突然九十度的山崖又在眼前， 我和走在前麵的妹妹不約而同地停下。 大汗淋漓的妹妹已經濕透了全身的衣服和頭發 ，不容易出汗的我此時倒吸一口冷氣， 真的冒汗了。上來的時候隻覺得有點陡， 現在的感覺是不知道生命的下一步會在哪兒? 呼喚著最好有人背我下山。。。這才知道下山難的真理所在！
遠遠看見一排蠕動的驢友，那時就有天上看人間的幻覺。這個落差實在太高讓人不能接受。好不容易等到照顧好後麵的伯伯來到了我們身邊， 再一個個扶持著把我們往下送。 越過這段驚險後， 我又主動把小嘟嘟接了過來， 這小家夥看看我,看看他的家人， 這時倒是在我的懷裏馴服的一聲不吭。
山腳下的驢友
等我們下得這段峻險下麵這批驢友正在山腳下猶豫 ，我激烈鼓動他們不用上去。 領導卻說，他們這幫小年輕上去應該沒問題。 我妹馬上接著說，“我們不是也有小年輕嗎？怎麽會有這麽多的問題？”這批男女生混合的隊伍中沒有向導， 我馬上提議男生一定要把女生照顧好， 這段路最可以看出關心愛護人的溫暖。 我甚至主張現在戀愛中的男女朋友應該要來走這段路， 體驗相互扶持的艱辛和學會照顧人的感懷。
再次看到我們出發的源頭， 我再也控製不住流下的眼淚湧進了那汪泉水，太艱苦了，太不容易了。 整個過程中沒有流淚的隻有我們領導我妹夫，沒有摔跤的隻有我自己， 他們三人加起來一共摔了十三次， 所幸都無大礙。
回到源頭
這次艱辛的令人難忘清涼峰之旅，曆時整整9個半小時。 領導問我，“沒有登上山頂很遺憾吧? ”我說，“不，我們要的不就是這種過程嗎? 不就是和親人多一份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嗎？” 回到山下的我還不忘拉著向導，"來，伯伯我們一起照個相。"
一個秋季一段路，一次登山一份險。 登清涼峰沒有路它讓我領教了真正的爬山的意義。
(注：有朋友問，“軋鬧忙”是什麽意思？上海話意即湊熱鬧。)
下篇去新葉古村找爸爸
多謝莊主讀文留言，
“景色非常一般” 已經是莊主非常有涵養的留言了。在心雨眼裏清涼峰無景無色隻有艱險。隻是因為最好的風光在險峰，心雨到不了。
上花果山難嗎？一定有無限的璀璨風光在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