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狗女兒道裏斯-Doris

第  封信    狗女兒道麗斯

    一

“狗娘養的”這句話在中國是一句十分不雅的罵人的話，然而在羅馬尼亞，它卻包含著一個真實動人的人與狗的故事：一雙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兄妹因饑寒交迫頻於死亡邊緣時被一條善良的母狗用奶汁救活了。為此，羅馬尼亞城市中有一尊兩個小孩吸吮狗奶的藝術雕塑矗立街頭，可見這個故事確有其淵源而非人為杜撰。1996年的冬季格外地冷，空氣中如同掛滿了冰刀，大雪紛飛，積雪已沒了小腿，一名上蔚警官下班回家時路過一片建築工地，聽見一條野狗象瘋了似的對每個過路行人狂吠，那狗的神態焦灼，充滿乞盼的目光中幾乎含了淚水。也許是羅馬尼亞人對狗的那種出自內心的喜愛、憐憫，或許是作為警察的職業敏感，看著眼著這隻狗似乎有什麽事情要向他說似的，於是，他停下了腳步，這時野狗卻轉身向工地深處急速地跑去。邊跑邊回頭希望警察先生能跟隨其後，當這位警官到達一處隱蔽之處，眼前的一幕令他淚眼婆娑－－兩隻野狗一邊一隻爬在一個棄嬰身邊，大概是想用自己的體溫來給這個可憐的孩子一點熱量而使她不致凍死！……一邊是人，竟狠得下心腸拋棄親骨肉於冰天雪地、瑟瑟寒風之中，另一邊是三隻無家可歸無人豢養甚至在這嚴酷中無處覓食的野狗，居然對這個小生命懷有如此的同情心和愛心！此情此景又有誰能不為之感動呢？這位警察緊緊地將那個棄嬰抱在懷裏，他發誓，他要用全部愛心將這個被遺棄的小女孩撫養成人，同時要將這三隻野狗帶回家中永不棄之！

 

西方人愛狗，視狗為朋友已為中國人所熟知。他們與它們親吻、說話，喂它們吃專門的狗食，甚至連睡覺有時也在一張床上，很少見他們喝斥和打狗，因此見到養狗的中國人揍自己的狗時，恨得牙癢癢。我的狗女兒道麗斯剛來時，我們出門後它在家中要麽不停地叫，叫得鄰居對我們翻白眼，要麽就哭，哭得鄰居訴我們虐待它。但是熱愛和善待自己家中豢養的狗並不難，可是能對那些四處可見、無家可歸，滿街到處流浪的野狗也付出愛心卻並不易。

 

羅馬尼亞的狗在我看來已成為其城市景觀中的一“景”，說其“無處不有”一點兒也不過分，整天到處可見髒狗穿行於人群之中，可聞野狗咬架或見到生人的叫吠中，某種程度上說已達到阻礙交通，影響市容的程度，你常可見野狗等候在人行橫道上等待紅燈變綠燈後大搖大擺地過馬路；隻要開車上路就能看到在急駛的車輪下喪命的屍體。　　盡管是無家可歸的野狗，但多數則活動於自己的出生地附近，一旦它們在某處出生，它們就認定了哪裏是自己的家。

 

    我們常去的那個汽修廠裏有一大群這樣的野狗，每天圍著    的車輛亂轉，晚上一有動靜就不停地叫，看門的老頭原是天天喂它的，可後來大概是繁殖得太快太多的緣故，實在喂它們不起了，於是他用鐵掀將那些又剛出生的一窩帶到了很遠的地方，可到不了第二天它們就又“返回家園”，如是反複多次，終於他放棄了丟棄它們的念頭。

    由於它們無家可歸，又無處不有，我們叫它們“吉卜塞狗”，這裏吉卜塞狗的生活境遇與每家的寵物犬有天壤之別，尤如王子與貧兒，然而這些野狗卻個個吃得滾圓圓的。我新搬到阿曆克斯安得利亞住時，門口有一條白毛的野狗天天趴在樓門口，它的一隻眼睛患了眼疾，開始一看就令我厭惡。聽樓長說，這條狗在這裏已經趴了8年了，這個樓裏所有的居民它都認識，遇有生人夜間來此，它會毫不留情地大聲狂吠起來，猶如一條忠實的門衛犬，所以樓裏住的人也常常拿東西喂它。當我天天也出入這個樓門時，它漸漸地認同了我這個“本樓居民”資格，跟我熟悉起來。每每搖尾乞憐，我若出門它會跟隨我身後看著我坐進車裏才離去，於是盡管它醜陋不堪，我也逐漸地喜歡起它來，每當我的狗女兒道麗斯不在家時，吃剩的肉骨頭剩飯菜我都特意端下去喂它吃，隻要我輕輕地發出呼喚聲，不論它在哪裏，都會很迅速地一邊搖著尾巴一邊向我跑來，滿腔的歡喜，滿眼的感激。就這樣，我也把它喚作“我的那隻狗”。一天我端出一大盤骨頭喂它，喚它一遍二遍都不見它的蹤跡。這時樓上的鄰居大媽從窗口探出頭來說：“你不用叫了，它死了。”它死了！我心中一沉：“什麽時候？”“昨天”。看著我快樂地出門卻沮喪地回來，淚眼婆娑的樣子，屋裏人都嚇了一跳，當他們得知原委時，大笑，咳，不就是一隻野狗嘛！我想大聲地說，你們知不知道它是與我有過情感交流的另一個生命？但我沒說，說了他們也不懂。

二

也許羅馬尼亞上層官員也意識到了這種野狗橫行首都的景觀太不雅，有損羅馬尼亞人民形象，1998年，市政府許諾將於九月底以前從首都清除至少15000條野狗，野狗將被圈到BERCENI  Mogosoaia和Chiajna處收養所，市政府還準備在Tunari地區租下第四處收養所，布加勒斯特市李斯市長說要對這些野狗進行“治療和閹刻診斷”，管理處將接收六輛運狗車，每區一輛，首都逮野狗者將以德國提供的二十張逮狗網和四個籠子裝備起來。從此這些無家可歸的狗們再也不必為生計發愁了，安心地待在野狗收養所。政府將拔專款維護它們的生計直至其老死。於是有些華商就開玩笑說，還不如都賣給我們作狗肉餐呢，一則清理了野狗，二則免去了“治療、閹割、喂養和管理的一切費用”，一舉數得。不過這話可千萬不能讓羅人知道，本來他們就因中國人吃狗肉而恨之入骨呢。

 

我的狗女兒道麗斯是一條德國護衛犬，它來到我的家中時才剛四個月。在國內我從未見過這樣的狗：烏黑油亮的短毛，長嘴，兩隻耳朵總是十分精神抖擻地象狼狗那樣豎立著，它那昂首挺胸的樣使我覺得它十分神氣，欣長有力的四隻爪子特別敏捷，令我常想到草原上飛奔的小鹿兒；小尾巴隻有半寸長那麽一點點，我原以為它生就沒有尾巴，但養了它才知這種尾巴是醫生的傑作，但我始終搞不明白為什麽這種狗一定要將尾巴剪去。它的眼神無論任何時對我總是一付恭順和低眉順眼的表情，我形容它的神態十分地“謙卑”。

 

道麗斯的名字來自於它的“戶口本”，那個證明它正宗血統身份的體檢本上寫著“道麗斯，雌性，1996年4月12日出生”，然後有醫生的簽名及注射防疫針的印章。本想給它一個中國名字，但怕它聽不懂，就沿續了這個純純粹粹的外國名兒。

 

據說，狗的年齡與人相比是1：7，四個月的狗已相當於2歲8個月的幼兒了。在狗市上當道麗斯的原主人將勒繩交到我們手中時，我見到了他眼睛中的淚光，他抱著道麗斯深深地吻了一下，轉身走出狗市，雖然口袋裏多了將近200美金，但卻真的看不出“生意成交”的歡欣來。道麗斯在我們手中繩索的牽引下極不情願地跟著我們走，卻一步一回首地用目光追尋著它的主人，淚眼汪汪的。

 

    為了歡迎道麗斯的到來，我們用肉湯和專門為它買的骨頭做麵條給它吃，它好象明白是給它在做飯，端坐一旁雙眼目不轉睛地叮著那爐子上冒著熱氣的鍋，靜靜地等，看那乖樣，我們喜刹！想來也理所當然，畢竟出身貴族！懂得規矩嘛……但是，我們大大地錯了－－出身再高貴，沒有了教育和訓練，貴族也會變成平民。

   

說起來也慚愧，我們買狗的目的不純，不是因為愛狗而買狗，而主要是看中了狗的看家功能，因此，我們太看中了它的功用而忽視了與狗相處可能遇到的種種麻煩，甚至在準備將它請回家的時候，我們沒有足夠的思想準備去為它付出，因而，開始的時候，它讓我們吃盡了苦頭。

    剛到我家的道麗斯僅僅四個月，還明明是個孩子，每天清晨第一件事就是為她掃屎擦尿，每每這時，道麗斯嚇得遠遠地躲在桌子下麵，眼睛溜溜地看我們的表情，當然，我們一邊幹活一邊也忘不了訓罵她，然而她卻用那種受了委屈的表情訴說：誰讓你們不給我指定夜間的廁所？你們讓我去陽台為什麽卻關了門？經過這樣的訓斥之後，漸漸地它學會了晚上去陽台上廁所。每天早晨，它急匆匆地一爪子推開我的房門，用盡辦法舔我，用鼻子拱我，見我醒來，便轉身向門口跑去，那是它要上廁所了。要是我故意不起床，它就一邊轉圈兒，一邊嗚嗚地哭，那樣子活象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們總是驕傲地說，道麗斯是這裏最聰明的狗，因為它懂三國語言呢！我的中國同伴用中文訓它，我則主要用英語與它交流，而我的雇員則用羅語。剛開始的幾天，它對我們用中文和英文發出的指令還有些茫然。然而不幾天工夫，它就能從容地聽指令起坐，爬下了。有時帶它出去買東西時，我就讓它端坐在商店門口，“等著我，別動嗬！”我放心地留它獨自在外，待我出來時，它還乖乖地坐在那裏。

本來讓道麗斯來家，是想讓它看家的，可四個月的它還是個孩子，挺纏人的，每次留它獨自在家時，它都不停地叫，見沒人應它，便在家中幹壞事以懲罰我們。常常回來，我的拖鞋被丟得東一隻西一隻，且一連咬壞了幾雙，每到這時我都會舉著被它咬壞的拖鞋打它，於是它就越發地恨這拖鞋，待下次我們出門時接著咬，幾雙拖鞋都遭遇同樣的命運。我這才意識到，不是它不聽訓斥，而是在發脾氣。否則的話，如何解釋那幾雙同樣放在鞋架上的高檔皮鞋安然無恙呢？它不停的叫聲引來了鄰居的不滿，原來一樓那對夫婦對我們還是很客氣的，後來因了道麗斯的吵鬧竟然不再理睬我們，而樓上也有鄰居見到我的雇員說，她常聽到道麗斯在屋裏哭泣，每每這時她都在門外與道麗斯輕聲細語地交談以安慰它，聽著鄰居越來越多的抱怨，我們再無它法，隻好出門時連同道麗斯一同帶去，就連出門談判時也不例外。這下可氣壞了我們，而喜刹了道麗斯。車門一開，道麗斯理所當然地跳上前麵副駕駛的坐位，每次我讓它到後邊去，它都老大不情願，趁我不注意，就一下子躥到我的腿上來，就這樣，道麗斯在我的腿上一天天地抱大了。甚至當它當了媽媽之後還依舊在我懷裏撒嬌。

 

或許是道麗斯的出身太高貴的緣故，它對食物也十分地挑剔。小的時候，為了保證它的營養，我們常給它買牛奶、骨頭、豬頭、牛頭、豬蹄一類的東西煮熟給它。或許因此就慣壞了它，它是寧死不屈絕不白吃麵包，隻要是有菜湯的米飯，麵條或其它食物它都能欣然接受，可如果是白麵包，無論它多餓，絕不沾一口，既使你將肉末或菜湯與麵包拌起來，它也會用靈敏的舌頭將其它東西吃的一幹二淨，獨獨剩下麵包在盤中，任你怎樣打罵訓斥，也無濟於事，貴族麽！我們曾試驗過，將它關在庫房三天，待餓極了，給它麵包，然而它依舊不聞不問。這下子投降的隻有我們了，既使家中隻剩下麵包時，也一定要將它煎成麵包片，哄它吃。每天我們做飯時，它都以為是給它的，所以就分外地聽話和乖巧，端坐一旁一動不動，這種時候你讓它做什麽，它就做什麽，一會兒坐下，一會兒爬下的好折騰它一會兒呢，可當飯熟了之後，每人手上有了飯碗而沒有它的時，它就會眼巴巴地望著你，你若執意不給，它會生氣地走開，爬在沙發上，這時你怎麽喚它，它頭也不會轉一下的，那個樣子，令人忍俊不禁。道麗斯象小孩子一樣口饞，隻要看到我的嘴裏吃東西，它都會馬上坐到我麵前，企盼著我能分一點兒給它，我們吃瓜子它都不放過。開始的時候，我們吃瓜子時，給它皮，也吃的挺香，後來有位朋友給它大把瓜子吃，此後對皮再也不問津了。隻是巴望著分享盤中的瓜子，利用它的這個饞勁兒，我們開始訓練它“你好”（Salut），每次我們對它說“Salut”，它就伸出一隻爪子和我們握手，然後就可以得到它所企望的吃食；後來發展到，我們即使不說“Salut”，它也會用爪子向我打招呼，想讓我分它一點兒，可我故意逗它，不理睬，它就會換著左右爪子打招呼以求引起我的注意，看我實在不理它，就隻好用爪子拍我了，邊上的朋友忍不住了，就說你太殘忍了，快給它點兒吃吧！

 

道麗斯的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特別地充分，每當我與它小別，或出差或回國，再見它時，它那個撒歡兒呀！跳著舔我，舔到臉不算數的，一定要舔到嘴上才滿意，你若不幹涉它，它會用舌頭給你洗臉，這一點我們中國人大多數接受不了，可羅馬尼亞人一個個喜滋滋地，讓狗在臉上表現它的歡欣。如果有時我錯怪了它，除了生氣之外，我真的可以看到它眼中的淚水，怪可憐的，也就不忍再訓斥它。

 

道麗斯成了我們的明星。正是因了道麗斯的緣故，羅人與我們之間的距離一下子縮短了，無論帶道麗斯走到哪，都有大人小孩圍上來與道斯說話，進而與我們友好地交談，道依娜媽媽就是通過道麗斯與我們結下了緣。說它“人見人愛”一點也不過分。今年的夏季康港度假時，道麗斯無處寄放，便隨我們開車四個多小時來到了黑海邊的康港，一時，康港海灘上，幾乎所有的眼睛都在追逐著道麗斯，因為它見到這場麵太高興的緣故，不停地跑，連我們的話也不肯聽了。第一次它見到大海的時候，搞不明白那是個怎樣的龐然大物，隨著海浪一浪一浪衝向海岸邊，道麗斯勇敢地與它的假想敵拚命地對抗著，“汪汪”的叫聲整個海灘都聽得見，看它極想與海濤爭雄的勁兒，我們一把將它推入海中，開始它真的是驚恐極了，可沒一會兒就能適應了海水，“狗刨兒”地遊向岸邊。

 

當我們都跳到海中享受海水的撫摸時，道麗斯焦急地在岸邊狂叫不止，似乎是在求援的意思，然後奮不顧身地跳下了海裏，向我們遊來，它是來搭救主人的，我們一再告訴它我們是在玩兒，沒關係，可它就是不答應，用爪子用鼻子非將我們弄上岸不可，看著它對主人的這一片衷心，我們沒辦法隻好隨它上岸待著，否則遊泳衣都被它拉下來了。

 

道麗斯是我的護衛犬。說實在話，每天喂它，領它上廁所給它洗澡的並不是我，而是我的同伴。可不論何時我與任何人佯裝發生吵架，它總是護衛著我，如果我與其它人佯裝打架，它急猴猴地團團轉，去拖對方的腿，進而站到我們中間來兩隻前爪攔腰將對方抱住，意思是“別打了，你們別打了。”最後發展到我不能與人共舞。小曾是福建國營公司的代表，也是我們的好朋友，可聖誕節我家裏的舞會上，道麗斯就是不讓我與他跳，與家裏其他人跳它則不管，我至今也搞不懂它為什麽對小曾充滿敵意，一見他就狂叫，就要撲上去，任我們怎樣告訴它這位是朋友，你應講禮貌，亦或訓斥它不得無禮，一概不起作用，有人告訴我，狗能認得好壞人，我說要用這個道理去推，那可真真地冤枉了小曾。

 

每次我生病時，道麗斯乖極了，一點兒也不鬧，那眼神巴巴地盯著我，有時我稍有精神，它便上前來舔我的手和臉。平時每天晚上它都想鑽到我被窩裏，先是將鼻子鑽到我的脖子底下試探，如果我沒有反對的意思，那麽一隻前爪又試探性地搭在床沿，如果它看我表情不是真的生氣，後爪一蹬便上了我的床，這時再推它下地就不行了，它會耍賴，四爪前後一趴，就真的賴在我的腳下了，一晚上它都會這麽老老實實地趴著，冬天的時候我有時也願意抱著它入睡（反正每天我們都給它洗澡），它身上的熱量讓人覺得很舒服。

 

有一年我們要出遠門兒，將它寄養在了朋友小高家，回來時，再去看它時，卻發現它有個小情人前後總跟著它，那是一隻黃毛的吉卜賽狗，是小高家的常客，道麗斯一來，它就不再離開那裏了，當我們接道麗斯回家時，它一步一趨地走了那麽遠，一直跟到我們的樓底下，直到我將它關在門外還不肯走，後來，不知它何時又回到了小商的屬地，再不多久，小高神秘地請我們吃狗肉－－道麗斯的小情人終於被貪吃的小高騙殺了。後來聽小高談起騙殺黃毛狗的過程，心中也為道麗斯的這個衷心耿耿的小情人難過，當然，狗肉我是沒吃。

 

道麗斯97年冬天已是2歲之身了，它已經來過兩次月經了，每天弄得家裏地上血跡點點，連沙發上也是，害得我每天不停地給它擦地。聖誕節的時候我的雇員路其安將它領回家中過節，回來後隻見它“胖”了不少，連行走也緩慢了，平時跳沙發時敏捷極了，可現在笨拙得不成體統，我們每天納悶兒，路其安給它吃了什麽好東西，隻幾天功夫就胖成這樣？！

 

終於有一天，一個老人告訴我們：它懷孕了！這消息著實讓我們大吃一驚，再看它的身體，果然腹部軟塌塌地快著地了，這下子，我與我的同伴們又氣又急，什麽時候懷的？狗爸爸是誰？莫不是院子中的某隻吉卜賽狗作了我們的狗女婿？這時候心情令我一下子體會了有女兒的父母看女兒選了個不如意的郎君時那種又疼又氣的感覺。我原來一直標榜自己是個開明人士，曾當眾朋友宣稱，等以後，女兒大了，選擇什麽樣的夫婿我都能坦然接受，可經曆了狗女兒懷孕的事，我不敢誇這個海口了，連狗女兒我都這麽在意，何況真是我的女兒呢。

 

由於不知道它具體的懷孕時間和地點，我們也無法判斷何時是它的預產期，元旦過了不久，有一天早晨起來它就隻想上沙發爬著，我們剛冼幹淨沙發套，不允，凡見它縮在桌下變得淚水漣漣，最後趁我們不在意時還是挪上了沙發，不一會兒就聽我的雇員康斯坦薩大叫一聲，道麗斯生小貝貝了！這一喊可非同小可，全公司的人都炸了窩，全部圍在了沙發前，我沒見過動物生育，一時慌了手腳，這時安妮指揮路其安給狗醫院打電話，康斯坦薩忙著去找剪刀想幫它剪臍帶，可電話那頭的獸醫說，你們不用管它，它自己會處理。於是忙亂的一切才停下來，大家的眼睛都盯著沙發上的道麗斯。一會兒。一個被白色的膜包裹著的小生命鑽出了道麗斯的體外，那小貝貝隻有兩隻小拳頭那麽大小，隻見道麗斯用舌頭將那層膜一點一點舔幹淨全部進了它自己的嘴裏，臍帶是何時咬斷的，我們也沒看清，那隻被她舔幹淨的小狗眼睛還沒睜開就憑著嗅覺鑽到母親身下找奶吃了，按照我們的估計道麗斯頂多能生四個小貝貝，它生的速度極快，不一會兒，就出來了六個，隨之一塊類似胎盤的東西也流了出來，我們想，該結束了，於是就為它清理了沙發，轉移到紙箱裏，就在我們剛安下心來時，康斯坦薩又一聲喊，隻見又一個小黑團誕生了。這時我就呆在道麗斯身邊，一直看到第十個小貝貝順利出生！一下子多了十隻小狗，我們倒也挺歡喜的，好在看著小狗一個個長得很像道麗斯，短毛、黑色。長鼻子的模樣兒，而不是吉卜賽狗的那付樣子，我們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有了點安慰，這時發現小狗毛色發點棕色，耳朵也比道麗斯長，我們才想起了同樓住的那個阿拉伯人養的棕色德國大狼狗，或許是它作了狗爸爸。這樣想著，也覺得同是貴族狗，好歹為自己吃了一付安慰劑。咳，是與不是也隻能認定這個判斷了。

 

　　做了媽媽的道麗斯頭一個月倒還真有點當媽的樣子，就連上廁所也絕不多停留一秒鍾。本來我們準備好了每天給小狗換墊的報紙，後來也沒用上，因為就連小狗的屎道麗斯也一概吃得幹幹淨淨，護理得幹淨極了，倒是我們每天買牛奶、煮肉湯地增加了不少工作量。可是就在這時，道麗斯給我們惹了麻煩，它出去上廁所時將一個正在玩滑雪的男孩誤認為是它小貝貝的敵人，撲上去，狗爪子將孩子的臉劃傷了，孩子的母親上門大吵大鬧，我一直在替道麗斯賠不是，還是安撫不了她激動憤怒的情緒，後來的結果是我們接連兩次帶道麗斯到狗醫院又開具了它已打防疫針的證明，以證明孩子那點點傷不會引起狂犬病，錢花了不少，才平息這場風波，這逼得我們下決心將道麗斯和它的貝貝寄養在道依娜媽媽家。

　　以後，每到星期六，道麗斯便回家來探親，又重演著以前每天的那些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