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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任盈盈懷孕八個多月的時候,王富貴沒有告訴任何人,悄然回到了北京。
飛機在北京上空盤旋,看到這塊留著自己青春熱血記憶的土地,淚水模糊了雙眼,跟每個海外遊子第一次回國的心情一樣,王富貴百感交集。
不過是才一年多的時間。
一年前飛赴美國的情景還曆曆在目,一年後,王富貴的生活已麵目全非。
因為前妻馮珊珊,王富貴移民美國。去美國時,王富貴心情忐忑,前途迷惘。
因為老婆任盈盈,王富貴重返北京。回到北京,王富貴躊躇滿誌,充滿希望。
王富貴想給任盈盈一個驚喜,王富貴盼望著跟任盈盈團聚,想趁女兒出生前把老婆接回美國,正式買房安家,在美國定居。
王富貴從首都機場打車直接去石濤的公司找任盈盈。
北京城還是王富貴記憶中的模樣。
車來車往,喧鬧嘈雜,天是灰藍色,太陽在雲層裏像個蒙塵的紅氣球,馬路兩旁的綠化帶和樓房似乎都蒙著一層薄塵。
因為空氣汙染,北京的藍天百雲綠樹花草都沒有美國的顏色鮮亮,但王富貴絲毫不在意,貪戀著眼前看到的所有一切。
無論是城市裏的車輛/行人/路邊的建築,還是街邊兩旁的小攤小販,都是滲到骨子眼裏的熟悉,連出租車司機師傅說話的聲音,聽上去都很親切,這就是回家的感覺......
北京,我回來了,我愛你,王富貴在心裏呐喊。
當年,18歲的王富貴從河南偏僻的山村來北京上大學,在北京學習工作了十幾年。
北京,見證了王富貴的青春/愛情/歡笑/淚水/奮鬥史......北京,見證了王富貴從一個初出茅廬的山裏孩子蛻變成才華出眾,睿智沉穩的成熟男人,王富貴如何能忘記北京?
王富貴到任盈盈公司的時候,還不到下班時間,前台接待小姐擋住了王富貴。
“先生,請問您找誰?”
“我找你們任總。”王富貴說這話時很自豪,總經理的老公,感覺能不好嗎?
“請問先生跟任總有預約嗎?任總現在正開會。”接待小姐說。
“沒有,我是任總的丈夫,剛從美國來。”王富貴自信淡定。
前台小姐馬上滿臉堆笑,總經理的老公,誰敢怠慢?
“先生這邊請,您先在總經理辦公室休息會兒,我去通報任總。”
“沒事,別打擾盈盈,她還不知道我今天回來,我可以等。”王富貴和氣地說。
王富貴走進了任盈盈的辦公室,秘書小姐端了杯熱茶,掩上門離去,王富貴仔細打量著任盈盈的辦公室。
石濤的公司位於建國門繁華商貿區,總經理辦公室在商務樓頂層。站在窗口可以看到長安街上川流不息的車輛和行人,讓王富貴想起從前在北京的日子。
辦公室裏的陳設簡單,碩大鋥亮的紅木寫字桌,黑色的老板椅,一套沙發和茶幾,外加一個裝滿各種書籍的書架。
石濤的書架上陳列的書種類繁雜,除了經典中外經濟學和文學名著,還有一些梁實秋/林語堂/沈從文/餘秋雨等人的散文集,再就是《博弈論》《貨幣時代》《孫子兵法》等雜書.......居然還有一套明末清初文學家李漁的《閑情偶寄》。
王富貴看石濤書架上的這些書,有些已經被翻得很舊,就知道石濤是真正的讀書之人,不是像有些大老板買些精裝書裝點門麵,老婆的前夫石濤真是個內外兼修,才華出眾的男人。
石濤的辦公室裏最顯眼的是書架旁邊的牆壁上掛著一幅當代著名書法家啟功先生書寫的唐朝詩人劉禹錫的作品《陋室銘》,不用說價值不菲。
還有就是老板椅後麵牆上的木製相框。相框裏放著十幾張石濤和朋友們的照片,兩個人或一堆人,照片的背景大多都有美國的地標性建築,華爾街的銅牛,紐約的自由女神雕像,舊金山大橋,好萊塢,大峽穀,黃石公園,斯坦福大學校園內的斯坦福一家塑像......
王富貴閑來無事,走近辦公桌椅子旁仔細端詳相框裏的照片。這一看,王富貴無法再淡定,因為每一張照片裏,都有老婆任盈盈青春靚麗的笑容。
雖然王富貴知道任盈盈是臨時借用石濤的辦公室,心裏還是不免生出一股醋意。過去的十幾年裏,自己跟任盈盈相隔萬裏,音訊全無。而出身高貴優秀的石濤,卻是任盈盈朝夕相伴,患難與共的伴侶......
天漸漸暗了,落日的餘暉透過玻璃灑進屋裏,給照片裏的人物鍍上了一層美麗的金光,王富貴不得不承認任盈盈和石濤真的是很般配的一對。
遊離的思緒,痛徹心扉的感覺,王富貴此時暗下決心要盡快地把任盈盈徹底地帶出石濤的世界,已經錯失了十幾年的幸福,這次要牢牢地抓住。
門外傳來說話聲,王富貴以為是任盈盈回來了,趕緊遠離相框走到門口,側耳一聽,卻是辦公室裏的兩個女孩子在聊天。
“怎麽快到下班時間,任總還約了人?”一個女孩子問。
“是任總現在的老公,剛從美國來。”前台接待小姐的聲音。
“人怎麽樣?帥不帥?”
王富貴撇撇嘴,女孩子都愛八卦。
“還行,長得挺帥的,身材也不錯。”
王富貴的虛榮心瞬間得到了滿足,誰不喜歡被人誇?而且還是個年輕姑娘。
“跟石總比怎樣?”女孩子又問。
王富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把耳朵貼到門上。
“怎麽說呢,個頭外表差不多,不過氣勢差點,石總有股王者氣質,我覺得石總跟任總更般配。不過,任總懷了這個男人的孩子,石總肯定是沒機會了。”接待小姐說。
“那可不一定,這年頭有了孩子離婚的多了去了,況且聽說任總和石總還是青梅竹馬.......”
王富貴聽到這句,氣得臉都綠了,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在偷聽,早都衝出去了。
可是,衝出去又怎樣?人家說的也不是有多離譜。王富貴突然不敢確定任盈盈對自己的感情到底有多執著,兩個月的分離,什麽事都可能發生。
王富貴剛回北京的好心情一下子墮入了低穀,沮喪地走到窗邊看著暮色裏的北京城發呆。
剛才還晴朗的天,現在竟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讓王富貴的心情也跟著陰鬱起來。不知不覺,王富貴斜倚在沙發上睡著了。
回北京是臨時決定,王富貴盼望著見到日思夜想的任盈盈,在飛機上激動地睡不著,這時候真的是疲倦之極。
“老公,你怎麽突然回來了?為什麽事先沒告訴我?”任盈盈興衝衝地走進辦公室。
被驚醒的王富貴還未回過神來,映入眼簾的是任盈盈燦爛的笑臉。
看著任盈盈見到自己滿心歡喜的模樣,王富貴的心頭一暖,回來的路上盤算了一肚子的千言萬語就被堵在了嗓子眼,隻是傻看著任盈盈說:“老婆,我好想你。”
說話間,王富貴已把任盈盈抱在懷裏,唇蓋住了任盈盈的唇,手落在任盈盈高聳的腹部,心,一下子踏實下來。
任盈盈忸怩地掙紮著,滿麵緋紅地說:“快放開我,門沒關,公司裏還有好多人沒走呢。”
王富貴聽這話手鬆開了,嘴裏卻說:“我親我老婆,誰管得著。”王富貴說得理直氣壯,感覺好爽。
王富貴站起身關上辦公室門,轉身拉著任盈盈的雙手說:“來,老婆,讓我好好看看你,兩個月不見,想死我了。”
可能是寫字樓裏空調溫度低的緣故,任盈盈今天穿著王富貴給她買的那條白綠細紋相間的孕婦裙,外麵還套件白色的短款西裝,腳上穿著一雙平底軟牛皮鞋。頭發高高盤起,臉上化著淡妝。
即使大腹便便,任盈盈看上去還是幹練利落,隻不過清秀的麵龐瘦了許多,下巴尖尖的,絲毫未見孕婦的豐盈,疲倦的黑眼圈,說明睡眠不足。
王富貴心疼地摸著任盈盈的臉責怪道:“怎麽不知道照顧自己?瞧你瘦的,隻剩下大肚子了”。
任盈盈含笑看著王富貴:“我說是因為想你,信不信?你不是也瘦了嗎?”
王富貴聽這話心情極好,刮了一下任盈盈的鼻尖甜蜜地笑道:“妞,耍貧嘴,哄我開心?”
“我真的好想你,寶寶越來越大,沉甸甸的,我現在晚上都睡不好,你看,小腿和腳都有點浮腫,沒你在身邊,我半夜翻個身都困難。”任盈盈嗔怪地看著王富貴,有點撒嬌式的味道。
“老婆,辛苦你了,我愛你。”王富貴把任盈盈摟進懷裏,緊緊的,如若珍寶。
“老公,為什麽突然決定回來?”任盈盈抬首問王富貴。
“我跟老張合夥的小公司賣出去了,上完稅我還淨落了三十幾萬,我想把這個好消息當麵跟你分享。”王富貴看著懷裏的女人,自豪地說。
“真的?哇,老公,你好棒。”任盈盈親了王富貴的臉一下,由衷地讚美道,王富貴聽得心花怒放。
“那你回來能呆幾天?”任盈盈又問。
“我隻請到一個周的假,不過我告訴公司我可以在北京遠程上班,所以滿打滿算隻能呆三個周。你把公司裏的事情安排一下,跟我一起回去吧,還有7周你就要生了,再晚回去坐飛機也不安全。況且,我們還要買房子。我已經看了一些好學區的房子,現在錢也有了,等你回去我們就買。”王富貴說。
“老公,濤哥剛做完手術,身體狀況還沒穩定,這時候我怎麽能離開呢?”任盈盈猶豫著說。
又是石濤,王富貴心裏一沉。
“盈盈,你上次不是說添了幾員得力大將,你基本上可以遙控指揮公司了嗎?石濤現在身體虛弱,並不等於三個周以後還弱。再拖一個月,恐怕你坐飛機都不安全了,是寶寶重要還是公司重要? ”王富貴說著,心裏生出一股怨氣,其實他想問:“是寶寶重要還是石濤重要?”
不過,這話說出了可就像吵架,肯定破壞剛剛團聚的美好氛圍。
“那,那你讓我這兩天好好計劃一下。你肚子餓了吧?我們回家吃飯。對了,我給我媽打個電話,讓保姆多加兩個菜,給你接風。”任盈盈息事寧人。
“不麻煩了,我剛下飛機,沒什麽胃口,你也累了,我們早點回家吧。對了,我第一次上門,路上停下來給嶽父嶽母買點東西吧,我臨時決定回來,在美國沒時間買。”
“不麻煩了,明天再說吧,今天太晚了,又下著雨,還是直接回家吧。”任盈盈既然這麽說,王富貴也沒再堅持。
任盈盈還是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告訴父母王富貴從美國回來了。
然後,任盈盈又當著王富貴的麵給石濤打電話:“濤哥,我先生從美國突然回來了,我今天不能陪你吃晚飯,你早點吃飯,好好休息,我明天一早去看你。”
任盈盈給石濤打電話時細聲慢語,一副柔順體貼的模樣,王富貴怎麽看怎麽別扭,難道我老婆天天陪著她前夫吃飯?這算是怎麽回事?
待會還要回任盈盈的家裏見她的父母,王富貴想起十幾年前任盈盈的母親威逼自己與任盈盈分手時的那副嘴臉,心裏就不爽。
王富貴的心突然被吊在半空,恐怕這次北京之行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