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情人節的那天,原本王富貴心情非常好。
王富貴按照網友的經驗改變找工作的策略後,果然卓有成效。情人節當天,王富貴順利通過了兩個電話麵試,都約在下周到公司麵談。
王富貴和老婆兩人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麵了,找工作終於有點眉目,王富貴亟不可待地想跟老婆分享自己的喜悅與激動。
今天是情人節,王富貴決定到店裏給老婆買鮮花和巧克力,事先不打電話,直接登門給老婆一個驚喜,然後帶老婆去餐館吃頓大餐,慶祝新生活的開始。
真過分!美國的商店也興趁火打劫?平常隻要$12.99一打的紅玫瑰今天要價$39.99。
王富貴心裏盤算著,一打玫瑰加巧克力,再算上兩個人的晚餐和小費,一百美金就沒了。
一百美金,這些日子自己一個人精打細算兩個周的生活費差不多也就是一百美金,一晚上上報銷掉一百美金,太浪費了。
最後,王富貴決定買一支玫瑰。
紅玫瑰配上白色的滿天星,放在印滿心型的塑料包裝紙裏,要價$6.99,雖然王富貴仍覺得貴,但這個價錢還能接受。
剛過下午六點,心情極好的王富貴開車來到劉美麗的住所,哼著小曲,喜洋洋的趴好車,轉身到後座拿玫瑰和巧克力。
一輛火紅的奔馳跑車疾馳過來,“吱”地一聲刺耳的刹車聲,奔馳停在了王富貴的車旁。
“真張狂!這家夥估計趕時間吧。”王富貴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一眼急匆匆下車的人。一個身著西裝革履,高大英俊的白人帥哥。
帥哥比王富貴將近高一頭,懷裏抱著一大簇紅豔豔的聖心玫瑰,亮瞎了王富貴的眼。王富貴不自覺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支紅玫瑰,寒酸得可憐。
王富貴暗自腹誹,原來紅玫瑰和紅玫瑰還是有區別的,人家懷裏抱的花又大又紅,像高貴的天鵝絨。我手裏拿的這支怎麽看上去幹巴巴的,又小又皺,顯然不是一個檔次。
這騷包,如此一大束玫瑰今天買下來至少得花$100,真是舍得花血本的冤大頭,王富貴跟在帥哥身後上樓,心裏酸溜溜地想。
“咦?這帥哥也是去劉美麗家?一定是劉美麗新交的男朋友。”王富貴底氣不足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玫瑰,有點沮喪,應該在樓下等這家夥走了以後再上樓,就不會對比這麽明顯。
門開了,王富貴看見白人帥哥把花遞給開門的女人,屈身摟住開門的女人,兩人深情地接吻。
王富貴知趣地低下頭,驚詫地聽到白人帥哥講著一口流利的中文:“來,寶貝,讓我抱抱,一天沒見,想死我了!”
這家夥,中文說得很地道嘛,難怪泡咱中國女人,王富貴暗想。
“富貴?”是老婆馮珊珊的聲音,王富貴抬頭,目瞪口呆。
老婆馮珊珊被白人帥哥抱在懷裏,下巴擱在白人帥哥的肩膀上,滿臉驚恐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玫瑰不自覺地散落在地上。
“珊珊?”王富貴有點迷惑,什麽情況?我老婆剛才跟白哥哥親嘴,現在被白哥哥抱著.....
亞當轉過身來,馬上明白了王富貴是誰。馮珊珊從亞當懷裏掙脫,卻被亞當抓住手拉回來,重新攬住肩膀摟在懷裏,亞當用一種挑釁的目光盯著王富貴。
手裏的玫瑰和巧克力同時掉落在地上,王富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一切。
王富貴痛苦地閉上眼,心裏有一個歇斯底裏的自己呐喊:“蒼天啊!如此狗血的事情,居然會發生在我身上?”
熱血漸漸地湧上了頭,王富貴握起雙拳,緊緊地,似乎能聽到骨關節咯吱作響的聲音。
馮珊珊盯著臉紅脖子粗瞪著眼睛看著自己的王富貴,十分驚恐,從來沒見王富貴如此凶悍的模樣,像一頭發怒的獅子......馮珊珊害怕了,聲音顫抖著說:“富貴,請不要衝動,不要!”
亞當把瑟瑟發抖的馮珊珊藏在了身後,擺出了準備打架的姿勢。
論個頭,亞當比王富貴高將近一頭,但亞當身材單薄,王富貴更結實,在樓道裏如此狹小的空間,誰勝誰負很難說。至少在氣勢上,王富貴會略勝一籌。
但是,馮珊珊知道王富貴在北京練過幾年的跆拳道,也算是黑帶級別的高手。
眨眼的功夫,王富貴出拳,亞當本能地往後躲閃,還是被擊中麵門,馬上有鼻血噴出來,點點滴滴灑落在亞當潔白的襯衫上,鮮紅的像玫瑰,觸目驚心。
馮珊珊驚叫:“富貴,求你不要打,都是我的錯!”
馮珊珊從亞當背後衝出來,像老母雞保護小雞一樣雙臂張開擋在亞當前麵,一副怕亞當吃虧的模樣。
王富貴咬牙切齒,無視淚流滿麵的馮珊珊的存在,充滿恨意地看著馮珊珊背後的男人。
白哥哥站在馮珊珊身後,手按著麵部流血的部位,緊張地注視著王富貴,眼睛裏閃過一絲怯意。這家夥,出手這麽快,會功夫嗎?
馮珊珊哆嗦著嘴唇哭著對王富貴說:“富貴,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愛他,請你放過他,我願意跟你離婚,我願意淨身出戶!”
王富貴的腦子嗡嗡作響,傻了似地看著自己的老婆哭著跪倒在地上求自己不要傷害另一個男人,一個老婆口口聲聲說愛著的男人。
所有的怒火頃刻間煙消雲散,王富貴心痛難當,......留不住心,留住人也沒用!
王富貴頹然地慘笑一聲,轉身拖著自己沉重的如灌鉛的雙腿,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下樓梯。
難道真是沒有最慘,隻有更慘? 王富貴把車開到一個公園角落無人的地方,坐在車裏放聲哭嚎......哭完了,心裏輕鬆了許多,肚子餓的咕咕叫。
飯還是要吃的,吃飯是為了活著......身處困境,王富貴總是告誡自己,要做一個打不死的小強,那個動畫片裏等待機會,不屈不撓的小蟑螂.....
晚上八點多,王富貴無聊地坐在一家美國快餐店吃晚飯。
即使是廉價的快餐店,今天也坐滿了人。窮人,也有資格享受愛情,也可以高調秀幸福,對不對?
情人節,浪漫無處不在,甚至空氣裏都飄著一種甜膩膩的曖昧。王富貴看著對麵桌子上一對正在就餐的男女,心裏無比的嫉妒。
這對男女四十歲左右,穿的衣服半舊不新,男的戴著一頂髒兮兮的棒球帽,女的妝容粗劣,廉價的睫毛膏將整個眼部都暈染得一塌糊塗。兩個人都身材臃腫,一看就是常吃垃圾食品的窮人。總之,這一對男的不帥女的也不漂亮。
可這兩個人很恩愛,兩個人隻點了一個雙層漢堡,一份薯條,一杯飲料和一個冰激淩,卻吃得情意綿綿,仿佛正在享受一份燭光大餐。
男人的一隻手一直握著女人胖乎乎的小手,女人時不時地將蘸了西紅柿醬的薯條或一勺冰激淩送到男人的嘴邊......餐廳裏鬧哄哄的,兩個人似乎視而不見,充耳不聞,隻是含情脈脈地看著對方,好像麵前坐著世界上最漂亮的美女和最英俊的帥哥......
這樣簡單甜蜜的情人節,王富貴也曾有過。
王富貴和任盈盈談戀愛的第一個情人節,王富貴提前幾天從老家趕回北京陪任盈盈過節,還堅持要自己出錢請任盈盈吃飯。
任盈盈欣然接受,但是提出一個苛刻的交換條件,玫瑰花王富貴要等到過節後的第二天花店甩賣時才能買,並且隻能買一支......
那天,任盈盈極力主張兩人吃過午飯後,才去位於校門口的啤酒桶形狀的酒吧,兩人隻點了一份十塊錢的石鍋拌飯和五塊錢一杯冒著黃色泡沫的新鮮紮啤。
石鍋拌飯飯上桌,兩個人的左手也是緊緊地握在一起,似乎要把一個寒假的思念都補回來,右手拿著勺子互相地喂......最後直到把石鍋底都刮得吱吱作響,任盈盈甚至提議,應該端起石鍋用舌頭舔一遍才算過把癮......
王富貴後來才知道,那天任盈盈的錢包裏裝著幾百元嶄新的壓歲錢,不是買不起更多的石鍋拌飯,任盈盈不過是在哄他開心。
在王富貴的記憶裏,再也沒吃過比那天更美味的石鍋拌飯.....雖然,兩人分手後,每當王富貴想任盈盈想得受不了的時候,就會去老地方點份石鍋拌飯,直到那個酒吧被拆掉.....在北京,隻要王富貴去韓國餐館,總會點一份石鍋拌飯,牛肉,辣白菜,加一個黃白分明的煎蛋.....
如此美好的回憶,衝淡了王富貴悲傷的情緒。
王富貴起身,又開車來到任盈盈家附近,停在一個沒人注意的角落。
自從哥們韓登雲告訴王富貴任盈盈家的地址以後,王富貴記不清自己已經來過多少次。每次王富貴都是等著任盈盈下班回來,看著她的車開進車庫,客廳的燈亮了......直到臥室的燈熄了,王富貴才開車離去。
泰戈爾說:“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彼此相愛卻不能夠在一起,而是明知道真愛無敵卻裝作毫不在意。”
王富貴在夜色中等任盈盈的日子裏,把這句話改為:“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彼此相愛卻不能夠在一起,而是明知道真愛無敵,卻沒有勇氣在一起。”
任盈盈現在所處的社會地位,所擁有的金錢財富,讓王富貴除了自卑還是自卑。任盈盈所住的豪宅,王富貴辛苦工作一輩子也買不起。
我親愛的人,除了一顆火熱誠摯的心,我還能拿什麽奉獻給你?王富貴捫心自問,無言以對......
今天是情人節,王富貴隻想看看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哪怕就一眼。
親眼目睹了任盈盈和大衛親熱的一幕,王富貴悲哀,為自己。王富貴高興,為心愛的人。
我的盈盈那麽優秀,有資格獲得一份真愛,那個親他的家夥,看上去跟她真般配。
王富貴心裏又酸又澀,戀戀不舍地看著任盈盈進了屋,才默默離去。
今晚,王富貴沒有堅守著等到任盈盈熄燈,知道任盈盈有更好的歸宿,更優秀的男人照顧,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王富貴鉚足了勁準備下周的工作麵試,王富貴不相信自己是個Loser(失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