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閃爍的霓虹燈,幽暗的燈光,曖昧的氣氛,混濁的空氣中彌漫著狂野與情欲,音樂震耳欲聾,男男女女在舞池裏瘋狂的扭動著身軀,搖晃著腦袋,嘻嘻哈哈互相挑逗著或隱身於黑暗的角落裏旁若無人的唧唧我我......黑暗的夜,從哪裏召喚來如此眾多的無聊孤獨的靈魂?
唐羽西來美國後還沒進過酒吧,原本隻是想跟著陳遠飛無所顧忌地瘋狂一把......畢竟兩人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是不是?
唐羽西不習慣這種看似群魔亂舞的混亂場麵,隻是要了杯檸檬冰水坐在吧台旁,整個晚上唐羽西的眼睛都舍不得離開陳遠飛。
沒想到陳遠飛兩杯酒下肚,居然展露了很瘋狂的一麵。隨著音樂激情昂揚的音樂,陳遠飛在舞池裏大幅度地晃動身軀,忘我地抖肩扭胯,狂野地甩著頭發,像一個祭祀台上即將獻身的精靈......黑色的牛仔直筒褲,白色的緊身體恤,簡潔大方,襯托出了陳遠飛健美的身材。一會兒,陳遠飛四周已聚集了幾個穿著妖嬈,舉止大膽的年輕姑娘......
唐羽西打心眼裏不喜歡酒吧,不喜歡這暗昧的氛圍、怪異的人群,歇斯底裏的音樂和五顏六色的酒精飲料,歸根結底,都是為了替人們創造一個放縱的借口......比如一貫紳士風度十足的陳遠飛,怎麽突然變得如此瘋狂?跟那些簇擁在周圍不知羞恥的女人們搖搖擺擺,像個淫蕩的花花公子.......
唐羽西實在看不下去了,決定到外麵透透氣。
其實,唐羽西哪裏知道此時此刻陳遠飛眼裏根本沒有身邊的姑娘們,這些日子隻要有閑暇,陳遠飛的腦子裏就充斥著吳剛摟著丁愛蘭滿臉溫情的模樣。
揮之不去的思念和嫉妒驅使陳遠飛在狂歌勁舞裏精疲力盡、用酒精麻木迷失自己,然後找個陌生卻溫暖的懷抱,釋放情欲......次日清晨醒來,在空虛中懺悔......又在下一次無力自拔繼續墮落沉淪......
終於跳舞跳得渾身都有累得虛脫了,陳遠飛才回到吧台邊,啜了滿滿一口冰涼的酒,身心舒暢了許多。
陳遠飛的目光四處搜尋,希望找到唐羽西的蹤跡,這時酒吧老板Dave湊上前來打招呼。Dave的父母都是從中國大陸來的移民,Dave出生在美國,但因為父母在華人餐館打工無暇照顧孩子,Dave在中國跟祖父母生活在一起隻到上完小學才返回美國。Dave能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但是會寫的中文字不多了。
Dave對陳遠飛說:“嗬,Jok,換口味了,剛才陪你的那個美女很正點嘛,可不可以介紹給我玩玩?”
陳遠飛不耐煩地揮揮手說:“別開玩笑了,人家小姑娘還是個大學生,很乖的那種。”
Dave看陳遠飛沒興致開玩笑,湊到陳遠飛耳邊說:“我去查了,平安無事。你怎麽樣?哥們,是不是害怕了?所以換成女人。”
“查什麽?害怕什麽?”陳遠飛莫名其妙地問。
“你不知道嗎?Paul被確診為艾滋病毒攜帶者,已經住院兩個周了,昨天我的兩個朋友去醫院看他,瘦得快成骷髏了。聽說,那家夥已經傳染了好多人”Dave說。
一股寒意滲進了陳遠飛的脊梁骨裏,艾滋病?!陳遠飛抑製不住自己心裏的恐懼顫抖著聲音說:“Paul?哪個paul,我在這裏不認識什麽Paul。”
“你不認識Paul?他曾是這裏最受歡迎的帥哥之一,好多客人都跟Paul睡過。Paul上次跟我一個朋友爭風吃醋打架,被我趕走了。上帝保佑,他被趕走了,否則還不知道要禍害多少人呢。”
陳遠飛聽這話,長舒了一口氣,可是心裏惶惶不安。這裏的客人很多都跟Paul上過床?這些人裏有沒有我的性夥伴?
陳遠飛痛苦地意識到,過去的三個周自己真的是很墮落。每周五來這裏喝得醉熏熏的,隨便找個順眼的就跟著人家去酒店開房......沒有固定的性夥伴,也不知對方的底細......但願沒事。
沒想到Dave卻突然神經兮兮地大叫:“不對,你第一次來這兒,是Steve把你帶走的,我記得很清楚,當時Steve還向我打聽過你的情況,這個Steve很風騷,他是Paul的男寵之一,已經被確診為艾滋病毒攜帶者”
陳遠飛如雷轟頂,呆坐在那兒從頭頂涼到腳心。
沒錯,自己的濫交生涯是跟一個叫Steve的金發帥哥開始的。從未跟白人上過床的陳遠飛當時很緊張,但Steve溫柔體貼,很快就讓半醉狀態的陳遠飛忘乎所以......因為這愉快的第一次,才讓陳遠飛接下來一發不可收拾,每周都換不同的性夥伴,隻圖肉體歡愉,不牽扯感情,不受傷害,也無所謂天長地久。
Dave看著陳遠飛傻坐在那兒,不忍心,又補充了一句:“你還是去查一下吧,不要太擔心,如果你當時帶著避孕套,保護措施做得好的話,應該問題不大。我先走啦,祝你,祝你好運氣。”
Dave似乎想拍拍陳遠飛的肩膀安慰他,手都要接觸到陳遠飛的身體又硬生生地收回去,尷尬地幹笑幾聲,轉身走了。
陳遠飛的腦子在嗡嗡作響,不斷地問自己:“當時我帶避孕套了嗎?我帶了嗎?”可惜當時他很緊張,那晚他灌了很多酒,真的不記得了......
唐羽西回到座位的時候,隻看見陳遠飛在仰著脖子大口大口地灌酒,一副不要命的架勢。唐羽西有些擔心,趕緊上前奪過陳遠飛的酒瓶說:“遠飛哥,快別喝了,再喝,我們怎麽回家?”
“家?”,陳遠飛喃喃地說:“我還需要個家嗎?”
唐羽西不明白,剛才在那個在舞池裏生龍活虎的陳遠飛為什麽一會兒工夫就會變成如此模樣,麵色煞白,眼睛通紅,頭發被揉得淩亂不堪,渾身都散發著刺鼻的酒氣。
唉,他可喝的真不少,真是喝醉了,唐羽西招呼結賬,扶著陳遠飛走出酒吧。
陳遠飛手腳使不出力氣,軟綿綿地靠在唐羽西身上。唐羽西一手摟著陳遠飛的腰,一手緊握著陳遠飛的胳膊,竭力撐住陳遠飛的身軀,抬眸的視線恰好落在陳遠飛性感的喉結上,身體一顫,心咚咚地亂跳......
兩個人從來沒有如此親密的身體接觸,如今卻是在陳遠飛幾乎神誌不清的狀態下,唐羽西說不清心底的滋味,隻覺得有一團火在身體裏燃燒,完全忘記了陳遠飛身體的重壓,卻希望酒吧到車的距離遠些,再遠些......夜風拂麵讓唐羽西漸漸清醒過來,她深吸了口氣,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兩人到家,已經午夜時分,雖然唐羽西竭力把車開得很慢,對陳遠飛來說似乎還是不舒服。一進屋,陳遠飛就幹嘔,還沒得及走到衛生間門口,已經稀裏嘩啦地吐了出來,屋裏登時彌漫著一股嗆人的酒臭。客廳靠近衛生間的地麵和牆腳都被濺得一塌糊塗,當然陳遠飛的褲子、鞋子以及唐羽西露在裙子外的腿和腳都無一幸免。
唐羽西驚叫了一聲試圖躲開,卻意識到渾身無力的陳遠飛需要自己的攙扶,隻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陳遠飛嘔著,更多的穢物濺到自己的身上......
陳遠飛吐完,轉身進屋癱在自己的床上,唐羽西到廚房裏拿了杯水,陳遠飛咕嘟咕嘟喝完一杯水,又倒頭呼呼大睡。
唐羽西到衛生間裏衝幹淨自己的腿和腳,拿了毛巾用溫水給陳遠飛洗了臉,麵帶羞澀幫陳遠飛脫掉弄髒的外褲,又拿了毯子幫陳遠飛蓋上。
然後,唐羽西打開屋裏所有的窗戶,帶上清潔衛生用的手套,忍著惡心,開始清理地板和牆麵上的穢物......
唐羽西清理完畢,已是淩晨兩點。床前台燈的柔和光線給陳遠飛平添了幾許沉靜的帥氣,唐羽西坐在床邊看著沉睡的陳遠飛緊蹙的濃眉,蒼白憔悴的臉,心疼不已。
這樣安靜的夜,唐羽西聽著陳遠飛均勻的呼吸聲,慢慢地自己也困得睡著了,挨著陳遠飛,唐羽西睡得踏實滿足。
清晨,陳遠飛從睡夢中醒來,頭疼欲裂,好半天才清醒過來,然後回憶起昨晚發生的點點滴滴,陳遠飛的心慢慢縮緊,一點一點地逐漸破碎。
唐羽西仍趴在床沿熟睡,麵對著陳遠飛,睡顏甜美,柔弱的身軀蜷成一團,像個蒙昧無知的小姑娘。嬌俏的小臉紅撲撲的,烏黑的秀發襯著白皙的皮膚像絲綢一般潤滑.....
陳遠飛注視著坦然安睡的唐羽西,心間溢滿了苦澀,他豈能不明白唐羽西的心意,隻是,她所要的不是自己這輩子能給予的......這輩子,這輩子我還有幾天?陳遠飛絕望地想,難怪自己這一個月瘦了近10磅,難怪自己常常感覺體力不支......
陳遠飛心酸地意識到自己甚至不能自私地讓唐羽西陪伴在自己的身邊走完最後的日子......住在一起,難免磕磕碰碰,免不了雙方接觸的機會,這麽一位好姑娘,萬一她不幸也感染了艾滋病毒,自己豈不是死了也無法安寧?
有些話說出來會傷人,但該是絕決的時候,縱有萬般情意,也隻能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
陳遠飛禁不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聲歎息驚醒了熟睡的唐羽西。
唐羽西坐起身,意識到自己昨晚是睡在陳遠飛的床上,不免有些慌亂,還有些不好意思。唐羽西揉揉眼角,摸摸頭發,邊下床邊解釋:“對不起,昨天你喝醉吐了,我收拾完太累了,本來隻想到你房間看你睡得好不好,沒想到自己卻睡著了”。
陳遠飛看著唐羽西手足無措,麵帶嬌羞的可愛模樣,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胸口掠過一陣絞痛,這樣好的姑娘,我是不得不辜負了......
唐羽西覺得陳遠飛看自己的眼神有點不尋常,可從他臉上卻又找不到任何起伏,這個捉摸不透的男人,又在想什麽呢?
唐羽西麻利地在廚房裏忙碌著......半個小時後,等陳遠飛坐在餐桌前,桌上已經擺著清粥小菜,還有一份熱情騰騰的小籠包。
這就是家溫暖的感覺,等唐羽西搬出去,轉眼這些都不存在了,我會在孤獨中默默離開這個人世,誰會是替我收屍的那個人呢?吳剛會不會為我掉眼淚呢?陳遠飛想著想著,淚就不知不覺地滑落,還好有粥碗擋著,淚落到粥碗裏粥也變成了苦的......
吃過早飯,陳遠飛示意唐羽西坐下,看著陳遠飛臉上嚴峻的表情,唐羽西的心裏十分不安。
“羽西,謝謝這幾個月你給我一個家。”陳遠飛看著唐羽西認真地說。
“哪裏,別客氣,是我應該謝謝你給我一個家。”唐羽西試圖笑著說,卻發覺眼前的氣氛擠出點笑容似乎很困難。
“羽西,明天,明天我要去夏威夷渡年假,新年後才回來。這段時間你放寒假,應該有足夠的時間找個新地方住。新年後,我的一個朋友會搬來跟我一起住。”
唐羽西臉色發白,盯著陳遠飛難以置信地問:“為什麽,我們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嗎?”
陳遠飛頷首,餐桌下的雙手緊握成拳,似乎鼓足了全身的力氣才艱難地說:“我早就告訴你,我不喜歡女人,我需要一個男人,一份實實在在的感情。早晨能喊一聲寶貝一起起床,晚上能一起做飯做愛,能親熱地相擁入眠......你是我永遠的妹妹,我希望你幸福,即使我不能給你幸福,我也還是希望你幸福......”
“你別說了,我全明白了。”唐羽西泣不成聲,轉身跑進了自己的房間。
陳遠飛看著唐羽西傷心的背影,淚流滿麵,自己值得留戀的美好東西已所剩無幾,死神卻虎視眈眈一天比一天近......明明剛睡起來,剛吃過早飯,卻雙腿發軟,似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陳遠飛滿腦子都是對死神的恐懼......
其實愛滋病在當今己不再是談虎色變的不治之症了。目前市場上有很多藥物對患者都很有效率。也許還不能徹底根治,但絕對能夠有效的控製住病毒。很多病毒攜帶者都能活十幾,或幾十年。最好的例子就是前NBA球員Michael Jackson。另外,我剛是在藥廠搞藥物研究,我們公司就有幾代治療HIV的藥。
謝謝你辛勤的每天一集,生病還都堅持。我絕對不想影響你的創作思路,也會一直跟讀你的小說。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