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原來那天清晨,陳遠飛和唐羽西搭乘同一航班從拉斯維加斯返回舊金山,隻不過兩個失魂落魄的人,誰也沒有注意到對方。
飛機到達舊金山後,陳遠飛走出機場在街邊等候出租車,身旁不遠處一位年輕女孩突然倒地,陳遠飛上前扶起,居然是麵色慘白,有氣無力的唐羽西。
陳遠飛驚問:“是你?怎麽了?要不要叫救護車。”
唐羽西也驚訝地看著陳遠飛憔悴的模樣,擠出一絲微笑說:“我沒事,就是沒睡好,沒吃早飯,低血糖,有點頭暈,請不要送我去醫院,我討厭醫院。請送我回家吧,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兒就好了。”說完,唐羽西疲倦地合上眼。
要知,昨晚劉石頭來房間胡鬧後,受驚嚇得唐羽西幾乎一夜沒睡,早晨趕飛機,滴水未進,本來體質偏瘦的她,坐飛機一折騰,現在虛弱得站也站不穩。
陳遠飛為難了,按說他是沒興趣管女人的閑事,不論是醜女還是美女。可唐羽西與自己有幾麵之緣,還吃過人家掏錢的大餐,如今這女孩子孤零零地倒在街邊,置之不理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幸好這時來了一輛出租車,陳遠飛隻好把唐羽西扶進車裏,把兩人的行李箱都放進後備箱,自己坐到副駕駛的位置。
車啟動了,司機問去哪兒,這下難住了陳遠飛。後座的唐羽西沉沉的睡去,叫了幾聲也不應,陳遠飛隻好放棄,告訴出租車司機自己的住址。
陳遠飛心想,矽穀沒多大,那天王富貴去接唐羽西,提到兩家離得不遠,應該離自己的住所開車沒幾分鍾。
接下來從機場到家的路上,陳遠飛三番五次地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後,終於決定下車先扶唐羽西到自己家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兒,等唐羽西緩過勁來,再送她回去。反正自己昨夜酒喝得太多,又沒顧上吃早飯,現在胃裏不舒服,也想吃點熱乎乎的粥。
出租車將兩人送到陳遠飛的住所,陳遠飛扶著虛弱的唐羽西進屋,安置在客廳沙發上,麻利地到廚房裏煮了些速溶麥片粥,煎了四個雞蛋。唐羽西勉強喝了半碗熱粥,煎蛋都沒吃,就精神不濟又趴在餐桌上睡著了。
陳遠飛的住所是一套兩室兩衛的公寓。陳遠飛和吳剛相愛後兩人搬到這兒同居,對外宣稱是合租,所以有兩間臥室兩張床。
吳剛在父母來美探親之際搬出去另外租了別墅,原打算等父母回國就搬回來,所以吳剛的床一直都保留著,收拾得幹幹淨淨。
陳遠飛看唐羽西昏昏沉沉,走路都困難,無奈之際,隻好把唐羽西扶到吳剛的那張床上休息。
陳遠飛草草墊飽了肚子,也一頭砸倒在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要知,他在拉斯維加斯的兩天兩夜傷心得寢食難安,也折騰得精疲力盡。
陳遠飛一直睡到了晚上被餓醒。
陳遠飛起床,迷迷糊糊地走到客廳,看到唐羽西的粉色行李箱,才清醒過來,想起了睡在另一間臥室床上的唐羽西。
奇怪的是唐羽西睡了一天,居然還沒醒。
陳遠飛走到吳剛的房裏,摸了摸唐羽西的額頭,才發覺她在發高燒,趕緊拿水找藥,用溫水洗毛巾敷唐羽西的前額......
唐羽西病得不輕,一會兒喊著熱,一會兒喊著冷,幾次坐起來哭喊著尖叫“不要!不要!”陳遠飛不得不緊緊抓住唐羽西的雙手,才能讓她逐漸安靜下來......
神誌不清的唐羽西全然沒有了前日所見的光彩照人的風采,蒼白的小臉瘦得隻有巴掌大,秀氣的眉皺在一起,似乎遭遇了莫大的委屈,讓人不由地心生憐惜。
陳遠飛心想若是這姑娘沒碰到自己,不知又會怎樣?
生怕唐羽西有意外情況,陳遠飛不敢回到自己的臥室床上休息,而是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坐在唐羽西床邊的椅子上守著......熬了一夜,陳遠飛感覺自己也要垮了。
第二天,唐羽西隻有低燒,但人還是很虛弱,下床上廁所都需要扶著牆才能行走。陳遠飛一夜半睡半醒,累得幾乎虛脫。
早上起床陳遠飛煮了一鍋大米稀飯,兩人卻都沒什麽食欲,勉強喝了幾口,又各自倒頭大睡,睡得天昏地暗......隻到吳剛從拉斯維加斯回來後敲門。
聽到門鈴,陳遠飛起身開門,看到吳剛,陰著臉,堵在門口,沒有讓吳剛進屋的意思。
吳剛看著陳遠飛頭發淩亂、胡子拉碴的潦倒形象,心痛萬分,眼前水霧一片,千言萬語,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不料陳遠飛卻冷聲說:“你來做什麽?請不要再打擾我,我也是有女人的人了。”陳遠飛說完指指客廳裏唐羽西粉紅色的行李箱。
吳剛滿臉詫異,苦澀地注視著眼前穿著睡衣睡褲的陳遠飛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冷酷模樣,再看看那粉紅的明顯是屬於女人的行李箱......正在這時,睡得迷糊的唐羽西被門鈴吵醒起床上廁所,衣冠不整地走出臥房門,弱不禁風,楚楚動人......
這一幕讓吳剛身體一震,霎時落淚,手扶著門框穩住身子,一語不發地轉身快步步離去。
最黑暗的夜有最黯然的心,吳剛留下一個落寞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蕭索頹然......
陳遠飛注視著遠去的吳剛,呼吸急促隱忍著心頭的絞痛,明知吳剛誤會了,卻不想追上前安慰,卻不想為自己辯白。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已經受過一次傷了,這次要吸取教訓,不要藕斷絲連......每一段感情,都是自己不得已而退出,像個受傷的獸躲起來舔傷口......下一次我要瀟灑點,不要再給自己傷心的機會......陳遠飛在心裏告誡自己,毅然抹去了眼角滑落的淚。
愛情是把雙刃劍,一時的宣泄雖然痛快淋漓,誰敢說傷到對方的時候自己毫發無損?相愛的雙方互相折磨,到頭來兩敗俱傷,不如就此放手,做一個絕決的了斷!
隻是,陳遠飛在心裏說服不了自己:全心全意地放棄,全心全意地尋找,全心全意地努力,再給自己後半生一個幸福的機會......
唐羽西從廁所出來,還沒顧得上跟陳遠飛說話,包裏的手機響了。唐羽西急著去拿手機,往前跨一大步,不料身體太虛弱,差點摔倒在地,幸虧陳遠飛眼疾手快,及時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唐羽西。
陳遠飛把唐羽西扶到客廳裏的沙發上坐下,拿來唐羽西的手提包,唐羽西拿出手機一看,是馮珊珊打來的電話。
唐羽西按下通話鍵,就聽馮珊珊急切地說:“Tiffany,你在哪兒?你還好嗎?我們從拉斯維加斯回來了,去你家敲門,好像屋裏沒人,窗簾拉著,燈也黑著。”
唐羽西弱聲回答:“我生病了,在陳遠飛家住了兩天。”
馮珊珊一聽:“啊?要不要緊?有沒有去看醫生。”
唐羽西回答:“多虧陳遠飛照顧我,現在沒事了。對不起,手機快沒電了,等我身體恢複了再找你。”
馮珊珊說:“那好,你注意休息,保重身體,需要幫忙請給我們打電話。”
掛了電話,唐羽西心裏暖暖的,總算還有人掛念著自己......
接電話的功夫,陳遠飛已在客廳一側的廚房裏忙碌著,看唐羽西掛了電話,陳遠飛說:“你餓了吧?我做了點雞蛋麵,一人吃一碗。”
當油爆蔥的香味竄進鼻息裏,唐羽西才感覺自己饑腸轆轆。唐羽西起身,沒說話,扶著沙發走到廚房裏,身子倚牆而立,默默地注視著身手麻利,正在做飯的陳遠飛。
陳遠飛把麵下鍋,轉身看見唐羽西靠在牆上,趕緊上前扶住唐羽西的胳膊說:“你不能靠在這兒,牆太冷,快到餐桌旁邊坐著。”
唐羽西順從地讓陳遠飛攙扶著自己走到餐桌旁,身子坐在椅子上,軟綿綿的,不得不靠在椅背上。
一會兒工夫,一碗香氣撲鼻熱氣騰騰的雞蛋蔥花麵上桌,唐羽西接過陳遠飛遞過來的筷子,顧不得斯文,吃了個碗底朝天。
太香了,這碗麵似乎是父親去世後吃得最暢快的一次,此時此刻的幸福美得不真實,像個夢......
肚子吃飽,唐羽西心滿意足地立起身,含情脈脈地注視著眼前仍在吃麵的陳遠飛柔聲說:“遠飛哥,我這次多虧有你,多謝!”
這聲親昵的“遠飛哥”讓陳遠飛身子一怔,他沒有抬頭,避免跟唐羽西目光接觸,而是仍吃著麵含糊地嘟噥了一句:“不客氣,這沒什麽,換了別人也會這麽做。”
幸虧不是別人,唐羽西心裏美滋滋地想。
陳遠飛吃完麵起身收拾餐桌上的碗筷,唐羽西欲動卻被其阻止:“不要動,你身體還弱,需要休息。”
唐羽西聞此言甜蜜地坐下,然後聽見背對著自己在廚房裏洗碗涮鍋的陳遠飛說:“你在我這兒再好好休息一天,明天我下班後就把你送回家。”
“家,我哪有家?”唐羽西酸楚地意識到......好一會兒,唐羽西才低沉地吐出一句:“好,謝謝你。”
吃了飯,有了力氣,唐羽西簡單地衝了個澡,換上幹淨的衣服,從拉斯維加斯帶回來的汙濁之氣一掃而光......躺在床上,想著陳遠飛就睡在隔壁,唐羽西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寧愜意。
剛才,被吵醒的唐羽西沒看到按門鈴的來人是誰,不知道是吳剛,因為陳遠飛堵在門口沒讓吳剛進屋,吳剛自始至終沒有機會說話。
但是唐羽西真切地聽到了那句:“我也是有女人的人了。”唐羽西猜陳遠飛是拿自己做擋箭牌,拒絕另一位上門示愛的女人。
沒關係,像陳遠飛這麽優秀的帥哥,沒有女人追才是奇怪的事情。我現在不是他的女人,並不等於將來不是......
雖然這次拉斯維加斯之行遭遇了種種不快,但我沒有後悔,因為老天爺安排我與陳遠相遇,也許這是前世注定的姻緣?
唐羽西心裏念叨著墮入甜蜜的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