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委大院有幾十家人,大部分家庭都有孩子,多的七八個,少的一兩個,三四個孩子的家庭居多。那時幾乎所有的幹部和工作人員都送林場農場勞動改造了,院裏隻有孩子和家屬們。部分家庭有老人或全職老婆照顧孩子,有幾家有保姆婆婆,還有把親戚請來幫忙照顧孩子的,沒有辦法的,就隻有把孩子們丟在家裏了。
鄰居家有四個孩子,他們的父母被送到相對比較近的一個農場勞動改造,最多每周回家一次,平時沒大人照管。老大比我大兩歲,就得當家照顧弟弟妹妹。奶奶說他們太可憐了,每天都像自己家孩子一樣照顧。教大孩子們做飯洗衣,擀麵包餃子;教小孩子洗臉洗腳穿衣。老大是個姐姐,到了青春發育年齡,一無所知。奶奶給她買來衛生紙,教她怎樣使用,怎樣照顧自己,經期要注意什麽。老小和大弟弟同年,奶奶給我們買的零食水果,總是要分給他一份。
院裏這一大群孩子,大的十幾歲,小的幾個月。文革時期學校關門,不能上學,於是大孩子就帶著我們這些半大不大小孩子,一大群走路去林場或農場。奶奶說,除了讓我們去玩,其實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讓大家的爸爸媽媽們能見見我們,也就知道家裏還好。
我們很幸運,有奶奶可以依靠,每天照樣和大院裏的孩子們玩,和奶奶一起養雞,種菜,一日三餐總是吃得飽飽的。似乎沒有什麽可憂愁。奶奶說,我們小孩子不懂,她心裏整天都壓著一塊大石頭。爸爸媽媽在離城裏二十多裏的林場,很少回家,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家看看;這輩子是不是永遠就得呆在林場,一家人不得團圓。心裏沒底啊,可向誰訴說,有誰能告訴她以後會怎樣啊?
家裏如果有什麽事,奶奶就派我在林場和家之間傳遞信息。山路彎彎,河水濤濤,奶奶說她真不忍心讓我一個十歲多一點的小女孩單獨出行。可那年頭,除此之外,奶奶沒有別的辦法和父母聯係。可想而知,在我離開家的時候,奶奶有多擔心;在我離開林場時,爸爸媽媽又有多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