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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楓葉飄飄時(修訂版 第一章 -- 第四章)

(2015-01-06 19:09:07) 下一個


中篇情愛小說

愛在楓葉飄飄時 (修訂版)

 



(本文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為巧合)


 

第一章 羈絆


雨過溪間水漣漪,雲散朝輝豔一枝。
欲待花神留香駐,伺旁伴我賦新詞。


 

和平再次從美國回到加拿大,正值深秋季節。遍地都是幹枯、衰敗和微微卷起的楓葉。零亂的落紅喧賓奪主地把這片凡事都顯得慢吞吞,號稱“楓葉國”的土地,點綴成一幅被凋零主宰的敗落的景象。和平此行的目的就是參加入籍考試。考完後卻在老鄉傑的百般挽留和善意的勸說下,臨時決定等考試結果出來再返回美國。

 

按常識,考完十天左右才能公布結果。如果是一種生活常態,十多天的時間真不算長,但做客他鄉,在毫無計劃和準備的情況下無所事事就另當別論了。此刻,如何打發這300多個小時,自然就成了和平的一塊心病。老鄉傑和太太要去上班,唯一的女兒也在讀小學。白天一個人待在家裏,連陪他說說話的人都沒有,即使去外麵也沒有認識的人,更別說朋友了。和平本就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人,他不想一個人整天百無聊賴地宅在朋友家裏,這不和要他的命一樣。幹什麽呢?他突發奇想,不如到加拿大政府辦的英文補習班(ESL)裏消磨時間。如此一來,不但可以學點東西,還能打發無聊的時光。這個念頭一閃,和平自己都為之喝彩。壓在心裏的包袱總算放下了,他感到一陣輕鬆。


和平當天就用白卡(身份證)在社區辦了一張免費的三級水平英語課程聽課卡。第二天一早就興致匆匆地趕往傑家附近的一所英文補習學校。由於是第一次,對路程估算有誤,和平遲到了大約十分鍾左右。這是一座看起來很普通的三層紅磚小樓,一樓基本空著。和平循聲找到二樓,從此起彼伏的讀書聲中判斷,每間教室都已經開始上課了。由於不知道自己在哪間教室裏上課,門又都關著,和平有些彷徨。他走來走去,心裏不停地盤算著如何是好。如果這是在國內,他會毫不猶豫地推門進去打聽,可這是在國外,他不想唐突造次,讓西人對華人有不好的印象。最後他終於停在一個教室的門前,猶豫著是否要進去問個究竟還是幹脆等到下課再說,碰巧這時有一個黑人從樓道裏走過來,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和平,非常友善地問道:“你找人嗎?”“我是來上課的。”和平說完迅速把手中的聽課證遞給黑人,仿佛不這樣別人就可能誤會他來此的動機。黑人看了看聽課證,讓和平先等一下,然後自顧自地走到一個教室門前,隔著窗子向裏麵招了招手。不一會兒,一位三十歲左右、金發碧眼的白女人從裏麵走了出來。黑人和那個女人小聲說了些什麽就離開了。女人把臉轉向和平,很友好地伸出手來,和平趕緊禮節性地握了一下,兩人簡單寒暄了幾句,女人便把和平領進教室,指了指後排的一個空位置,和平心領神會地走過去坐了下來。


原來她就是老師!和平想。等坐穩後,和平下意識地快速掃了一眼周圍的人,驚喜地發現有兩個和他有著同樣膚色的女士就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這讓他突然有種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感。是亞洲人就好,隻要是同種,文化和生活背景就有相似之處,就有交往的空間和默契。如果她們是同胞,就更是錦上添花。和平心裏暗暗地想。不知為什麽在國內時也沒覺得怎樣,但出國後,他覺得每個中國人都很親,尤其是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更加如此。當然與同胞相處之中偶爾也會存在些小小的不愉快,但他都會刻意淡化矛盾,模糊分歧,就當作自家兄弟姐妹之間的誤會,從不放在心上。無論如何,與西人相比,還是較容易相處和舒服得多。畢竟文化背景和價值觀取向相同或相近的地方較多。


教室裏雖然隻有二十幾個學生,但都是些不同種族和膚色的人,看上去很像聯合國大會裏的議事庭。和平的第一印象就有些錯亂,聽到那些帶著各自母語的韻律,南腔北調的牙牙學語,讓和平覺得頗有些荒誕,不適應和滑稽。但當他看到在座的每一個人都非常認真,投入和聚精會神,也隨之產生了一種沉浸其中的向往。以前和平最怕看到別人一本正經的樣子,每每遇到這樣的情形,他都會情不自禁地在心裏暗自竊笑。記得小時候在祭奠毛主席的吊唁廳裏,他看到平時那些淘氣、頑皮的同伴們,此刻突然都變了一個人似的,個個低著頭,滿臉嚴肅和神色悲傷地一個跟一個的從身旁走過,就覺得十分滑稽,他一下子還適應不了兩種極端反差下的變化,所以竟然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幸虧當時所有的人都有些失魂落魄,他才僥幸沒被扣上反革命的帽子,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課堂上所講的內容對和平而言過於簡單,這讓他多少有些失望。他突發奇想,思維奔翼起來,這裏的氣氛怎麽有點像延安時期的抗大,一群年齡不一的男男女女們圍坐在一起,認真學習和討論著識字課本裏的內容。隻是麵前那個和善友好的女教師和周圍那些五音不全的一唱一和,才又把他拉回到現實中來。和平真的很喜歡這個無論做什麽都有些慢吞吞的國家,他覺得在這個地大物博的國度裏,人人都像活雷鋒,是那麽的單純和具有奉獻精神,而且給予他的多是春天般的溫暖。他喜歡享受這樣的環境,就像躺在草坪上享受陽光的撫摸一樣愜意。


和平開始溜號了,商場上那些勾心鬥角的煩惱和算計,讓他一直都有做“落跑新娘”的打算,即使光著腳也要逃的下意識讓他一次次打起了做個商場上逃兵的算盤。但現實又常常讓他感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管怎樣,難得像現在這樣無事一身輕地放鬆自己,要好好地把握這段自由自在的時光。和平心不在焉地想著心事,一堂課就這樣在他的胡思亂想中過去了。


下課後他去了趟洗手間。回來的時候,正巧迎麵遇到班上那個長著一副亞洲麵孔的女人,他真想說點什麽,卻不知如何開始。和平一向不善於和陌生女子搭訕,幾乎要擦肩而過時,和平才鼓起勇氣衝她微微點了下頭。也許事發突然,對方的反應有些不自然,臉上的微笑也顯得過於牽強。和平想開口問一下她是不是華人,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總是這樣,見了生麵孔,尤其是陌生女人很難坦然和從容。他們這代人幾乎都被時代的巨手,在心上安裝了一把“男女授受不親”的枷鎖,以至於都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情感,更不用說如何跟 異性打交道了;而在為人處事方麵,又往往是語言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總之心裏想的是一套,而在實際行動上卻是另一套,很少能做到一個生活中的坦蕩真我。







 

 

第二章 破繭
 

自在文章好,忙時筆墨閑。
晨曦多餓鳥,夜幕少青山。

 



滿是陌生感,渾身不自在的和平,傻坐在那裏有些無所適從。由於是第一天上課,和平與周圍的一切,包括環境和人,都自然而然地產生一種距離感,看到周圍的人都在那裏竊竊私語,卻插不上一句嘴,感覺自己像一個局外人,被邊緣化了。和平原本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麵的人,在形形色色的社交場合中,總是遊刃有餘,而且輕易就能成為中心人物。這會兒卻有如虎落平陽,處境尷尬,一時間難以淡定,失落感油然而生。


“你是中國人?”


坐在離他不遠,剛才在走廊裏遇到的那個女人,突然開口用國語和他寒暄。


“是啊!”


可能是因為出乎意料,和平看起來有些慌亂,但很快就鎮定下來。心裏一陣竊喜,他終於找到了切入點。


“剛剛出去的那個女生也是中國人,你還是坐到我們跟前來吧。”
她友好地向他拋出橄欖枝。對此,和平求之不得,他想都沒想就拿起自己的東西,坐到她旁邊的空位子上。


“我叫Ann,你是新移民?”


“老革命了。”


Ann的話匣子一經打開,就像移民官似的,專問他一些很私人的問題。他一邊謹慎回答,一邊斷言,這是個很自我的蠢女人。


“對了,她叫Lisa。” 


Ann 似乎看出和平對她的話題不但沒什麽興趣,反而有些反感,於是話鋒一轉指著剛剛走進來的另一位女士對和平說。和平看了一眼那個叫Lisa的女人,三十歲左右,姣好的容貌略顯蒼白,但光滑潤澤,很有氣質。隻是走起路來顯得有些不自然,大腿不動,小腿動,很像穿了木屐的日本女人。


“你好,我是和平。”他向那個叫Lisa的女人友好地招招手。


“ 你好,我還以為你是韓國人呢。”


“哪裏,地道的中國人。”


Lisa似乎有些害羞,一對小酒窩俏皮得像兩朵鮮花,在她的臉上綻放。
他轉過臉問Ann:


“ 你在國內一定是學文的吧?”


“何以見得?” 


“一口流利的英文。”


“算你聰明!來,獎勵你一個蘋果。” Ann隨手把削好的蘋果和一張麵巾遞給和平。


“嗬嗬,我怎麽突然有種找到組織的感覺呢。” 和平不無調侃地說。


“你這分明是占人家便宜嘛。” Lisa忍不住接過話頭。


“豈敢,豈敢,不過我很開心,你們讓我想起魏巍寫的一本書名‘誰是最可愛的人’了。” 他貧了一句。


“你這人還挺會說話。”Ann微笑著說。


這時老師進來了,教室裏頓時安靜下來。這堂課,老師共提問和平兩次。由於沒完全適應環境,因此每次站起來時和平都會感到有些不自然,回答問題時更是結結巴巴。


大學畢業後,和平就平步青雲,後來下海生意做得風聲水起。和別人交往時,他早已習慣了說上句,而不喜歡被人提問,尤其是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場合中。少年得誌,讓他在許多方麵都缺乏一種成熟男人的隱忍。害羞是他的一個特點,而有時單純得像個任性的大男孩。


Lisa 埋頭翻看著桌子上的講義,仿佛事不關己,而Ann則在一旁偷偷地壞笑。下課以後,他馬上逃出教室,來到走廊盡處的窗子前停下腳步。他不想再被那兩個女人 (幸虧不是三個,否則又是一台戲) 揶揄調侃。


“你想什麽呢? ”


他一點也沒有察覺到Ann是什麽時候站在他背後的。


“沒什麽。”和平條件反射般地答著。


“我和家人都在加拿大。對了,Lisa的老公在國內,她和她5歲的兒子住在一所大房子裏。你呢?”


“加拿大的冬天還是這麽冷啊!”


和平望著窗外心不在焉,所問非所答地說。他不想再聊前麵的話題,因為再聊下去,沒準Ann又會沒完沒了地提出莫名其妙的問題。現在和平正處於一個敏感時期,搞不好誰就會壞了他的大事。再說也沒必要,因為十天以後他就要離開此地回美國了,他不想與這兒的人有太深入的交往。


“你是新移民吧?你一定還沒有找到工作,不然你不會來這裏上課,我說的沒錯吧?”


Ann的臉上浮現出隻有那種富於同情心的女人才有的真誠,讓長相普通的她,出現了短暫的美麗。她是個善良的女人,盡管有點蠢,但她絕對是那種讓你即使在最孤獨的時候,也不想與之有任何曖昧關係的女人。
和平淡淡地一笑算是做了回答。這會兒他的思想就像大壩中蓄滿的水,很想找個地方泄出,但對象一定是懂他的人,顯然不是麵前這個頗為自負的小個子女人。他自己雖然算是個開朗的人,但在他內心深處喜歡的卻是那種恬靜、可人、有點弱不禁風的小資女人。


“走吧,該上課了。”說完和平就自顧自地向教室走去。。。。。。


放學後,他獨自快步離開學校,他不想讓她們開著車從他身邊呼嘯駛過時,再用一種小女生憐憫男孩的所謂同情心來嘔他。他真的不需要這些,他隻想打發寂寞和無聊,把過去的一天像撕下來的掛曆一樣扔掉,並遺忘。


多少年沒這樣走路了,一身熱氣騰騰的汗水和血液湧上頭來的感覺,讓他頗有些意氣風發。人生無常,今天你站在溫暖的房子裏,僥幸,甚至有點幸災樂禍地看著路上淋雨的行人,而明天,可能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個。。。。。。


無論什麽樣的人,或者偉大或者卑微,富有抑或貧窮,都是在痛苦和快樂的反複交替中度過一生的。而有些所謂的偉人、富人承受的精神和肉體上的折磨和苦難往往比常人多得多,隻是鮮為人知罷了。此時和平非常慶幸,自己隻是個凡人。








 

第三章 鍾情

 

二月雨奇天地暖,綠黃參半與春同。
極目不見枝頭豔,回首盆花別樣紅。
 

 

 
和平回到朋友家,見女主人正在做飯,立即放下書包,洗了下手便走到隔牆後麵的廚房裏。和平婚前婚後都是家裏的火頭軍,無論地位如何改變,做飯的“革命本色”始終沒變。


“我能做點什麽?”和平笑盈盈地對女主人說。


“回來了?你看電視去吧,這裏有我們兩人就行了。”女主人熱情地說。


“做什麽菜?”


“小雞燉蘑菇,再拌個涼菜,炒個花生米。”


“那我得學學,我這個名廚還真不會做這道菜。”這次和平不是客套,真心想學。


“哈哈,你算找對人了,這可是我老婆的看家本領,拿手好戲。”站在一旁正在剝洋蔥的朋友,笑嘻嘻地誇獎起老婆來。走近了和平這才注意到,朋友的眼睛裏全是眼淚。“怎麽還饞出眼淚了?”和平不失時機地調侃道。


“他就這樣,一剝洋蔥就流眼淚,像受了什麽委屈似的。”女主人說完又轉頭對朋友說:“你也歇著去吧,一會兒我騰出手來再剝。”雖然話說得輕描淡寫,但關愛之情溢於言表。


“還是我來吧。”和平說完立即上前,從朋友手中接過洋蔥剝了起來。


“那我去陪太子讀書了。”朋友說完哼著小曲離開了。


“怎麽小雞燉蘑菇裏還放洋蔥呢?”和平感到好奇,於是順嘴問了一句。“問他吧,舍不得買蔥,每次做菜都讓我用洋蔥對付,你說做出來的菜味道能一樣嗎?”女主人半開玩笑地說。


“怎麽不行,不都是同科植物嗎?再說味道也差不多啊。”


朋友不知什麽時候又回到廚房,嬉皮笑臉地回應著。和平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非常後悔。俗話說打人不打臉,可是。。。。。。


但話又說回來,通過這對中年夫妻之間的對話,和平也感受到一種別樣家庭文化。和平心想,夫妻間的打情罵俏原來可以如此這般。從收入上看,他們夫妻兩人的薪水合起來也不到和平的五分之一。但在和平的生活中,卻從未體驗過這種喜形於色,貌似鬥嘴,實是互相解悶,將夫妻間的恩愛和滿足融入其中。都說貧困夫妻百事衰,和平卻一點沒看出來,相反這一家三口小日子過得倒是有滋有味。雖然多數新移民感覺移民監的生活非常清苦和鬱悶,但朋友一家卻能苦中有樂,並樂在其中。作為小人物,平凡的人實屬不易了。


女主人做的小雞燉蘑菇,是一種地道的東北菜,而就是因為它太地道,太普通,所以也太民間化。而和平的父母都是南方人,對北方菜不熟悉也沒經曆去嚐試,和平雖然聽過,但從沒吃過。這很像一個人收集了許多書籍,準備有時間時閱讀,但最後又都束之高閣,甚至再也沒有碰過它們。和平曾試著在自己家裏做過多次,可就是做得不如人家地道。這就好像做實驗,同樣的原料,但每個人做出來的結果卻總是不一樣。


第二天Ann沒來上課,按理說,對於和平這個被陌生環境羈束得快要窒息的人,應該感到很沮喪!本來麽,好不容易才遇到的一根救命稻草,還沒抓牢就又失去了。而在如此環境中,能認識這麽一個快人快語、又講國語的同胞,是件多麽值得慶幸的事情啊。由於她的出現,才使和平的陌生感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再沒有存在的理由。但此刻的和平,心裏竟沒有一絲因此而產生的惋惜,相反在他的內心深處卻激蕩著一種莫名其妙、類似如願以償的快感。


也許老師認為同胞之間容易交流,亂點鴛鴦譜般地把和平與Lisa編在一個討論小組裏。像心有靈犀,兩人第一次配合就相當默契,由此一來彼此間自然多了份親近感。課間休息時,Lisa給和平削了一個蘋果。起先和平說什麽都不肯要,可能是因為“什麽”,這“什麽”卻讓和平在意,在意就不可能再隨心所欲,就要極力表現得紳士一點,這就是和平,性格使然。


“客氣什麽?”Lisa一邊再次把蘋果遞給和平,一邊誠懇地問。和平有些不知所措,但心裏始終洋溢著一份感動,也正是這份感動正全力以赴地動搖他的矜持。Lisa看他還是猶豫不決,繼續說:“不就是一個蘋果嗎?再說我今天肚子痛,不想吃涼東西,你就當幫我一個忙,浪費了總是不好吧?”


和平再也找不出拒絕的理由,帶著瓦解的意誌仍然堅持認為她是客氣,他的理由很充分,因為他清楚的記得,昨天三個人嘮嗑時,Lisa說過每天中午都要吃一個蘋果的。盛情難卻的和平有些牽強地從Lisa手中接過削好的蘋果,慢慢地吃了起來。


這件事情雖小,卻讓和平那顆寂寞的心感到陣陣溫暖。


課間休息時,兩個人誰都沒出去。和平一直在給Lisa講他經曆中的一些趣事,Lisa聽得很認真,還常常笑出聲來,原本就嫵媚動人的容貌變得更加生動和親切。此刻熱情洋溢的和平覺得麵對的不是個才認識的新朋友,而是久別重逢,沒有一點生疏感。這一切讓和平變得快樂起來,一種久違的溫情、真誠和信任對他來說是來得太及時了,就像寒冬臘月的雲層裏突然冒出的一縷陽光,頓時把他的身心照得暖洋洋的。


寂寞久了的人,內心往往比一般人更加脆弱和敏感,他們很容易和陌生人親近起來,哪怕是一點溫情都能融化他們心中的堅冰,而使友情迅速升溫。更何況和平與Lisa之間似乎還有一種無形的默契,和讓彼此都能感覺得到卻心照不宣的東西。這個世界有時真的很巧妙,有些人即使天天在一起,可就是親近不起來;而有些人卻隻要一個眼神,一次引起共鳴的對話,就能讓彼此之間有種跨越時空,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同類般的歸屬感。


放學後,Lisa 和他一起下樓時說:


“哪天去我家玩好嗎?”


“有時間再說吧!”和平的回答有些模棱兩可。他這個人,對別人突如其來的善意,總是應對失據,連他自己也搞不清該接受還是拒絕才妥當。有時明明心裏接受了,卻口是心非地一口回絕人家。


眼看著Lisa的車子漸漸消失,和平突然感到心裏一陣空落落的。他恨自己懦弱,所作所為根本不像個男人。但有什麽辦法,一輩子都學不會如何與女人打交道,尤其是對那些有了些好感,或喜歡上的女人更是如此。


在回朋友家的路上,和平的眼前不時浮現出Lisa有些憂鬱的神情。和平與許多女人打過交道,但像Lisa這樣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的漂亮女人卻為數不多。他突然覺悟到,一個男人活在世上,除了事業和理想外,女人也是男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許多男人恰恰忽略了這一點,隻想著憑借一己之力,打拚世界。末了,這個男人的心一定會像結了冰似的寒冷。


這一晚,窗外的月亮像燈一樣在和平的心裏亮了一整夜。。。。。。






 


第四章 心動


愛,就是被美麗了的心情!

 

第二天,和平起的很遲,從洗漱間出來到了客廳,才發現朋友一家都走光了。他急忙穿好衣服,早飯也沒顧上吃,就撲向呼嘯而來、有些刺骨的北風中了。


夜幕下,人的精神很容易膨脹,尤其在夜深人靜時,你會不由自主地掉進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魔界裏不能自拔。甚至白天覺得很荒唐的事情也會變得理所當然起來。虛幻出的場景色彩繽紛,海市蜃樓般呈現出來,即便是入夢前的恍惚,也會像白日夢那樣圓滿,因為你就是這個虛無縹緲世界裏的主宰。但在陽光下一切又成了現實的玩偶,再輝煌的夢想也變得蒼白和虛假。和平想了整晚的計劃和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氣,竟脆弱得被脖子裏鑽進來的冷風化為烏有,後來連四肢都變得有些僵硬起來。
進教室時,和平甚至沒敢看Lisa一眼就坐下了。如果一個人心裏有事,就會疑神疑鬼,就越想偽裝自己,變得誠惶誠恐。Lisa和他打招呼,和平隻是矜持地點了下頭。然後正襟危坐,脖子像被人固定了塊夾板,咋看咋別扭。Lisa在老師轉過身子往黑板上寫字的時候,用胳膊碰了他一下,小聲地問:“睡落枕了?”


和平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由於事出突然,加上緊張,他的聲音比平時高出了許多分貝,全班的目光頓時像聚光燈一樣掃向他倆。和平下意識地低下頭,羞得滿臉通紅。40分鍾的課仿佛一年那麽長,下課的鈴聲一響,和平就失魂落魄地溜出教學樓,點上一隻煙,猛吸了幾口,然後站在雪地裏若有所思,呆若木雞似的站著,直到上課的鈴聲響起,才扔掉手中的煙頭回到樓裏。


經過剛才一折騰,和平逐漸恢複了平靜。他想回到座位上去,又覺得不太合適,他還沒有想好如何麵對Lisa。思緒似乎停滯在一個瓶頸狀態,有些錯亂和茫然。他是商場老將,卻是情場上的新兵,不善於應付感情方麵的事情。於是和平逃課,像個被罰站的士兵一樣站在一樓的過道裏,慢慢消化自己的心情。


就和平目前的狀況而言,談情說愛絕對是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雖然他已經離婚多年。想到那段維持了7年的婚姻,他直到今天仍然心有餘悸。就像晚上夜幕降臨時,雖然華燈普照,但他的心還保持著純自然的底色,連反光都吝嗇得微弱和暗淡。在感情方麵,他的EQ似乎發育的不夠健全,他不是那種三思而後行的人,當年結婚也隻是完成任務似的隨波逐流。前妻是個外表漂亮的王姓姑娘,大家閨秀,博士,做事刻板叫真。最讓和平難以忍受的是,前妻與外人尚能和平相處,但對家人卻嚴厲得幾近苛刻,總嫌他不求上進(不考研),還不時拿別人的老公如何如何的話來煩他。而和平真不想再回到學校裏去,他厭惡那些沒完沒了的考試和讓人能變多傻就多傻的課堂生活。他討厭任何形式的束縛和被動接受,喜歡那種像鳥兒一樣在天空中自由飛翔的生活,而他的理想是有一天,能做人上人。


30歲那年,他毅然放棄了省計委計劃處處長的肥缺,下海經商去了。這使得本來就問題重重的夫妻關係到達了崩潰的邊緣,不久他們就離婚了,慶幸的是他們沒有要孩子。在商海中他把早先對政治的熱情全都傾入到他的經營理念當中,加上在政府工作時經營多年的人脈,使公司的業務發展迅速,並很快就在業內成為一個響當當的人物。現在看來他當時的選擇是正確的(包括離婚),盡管他為此也付出了代價。


多年過去了,他先後接觸過一些女孩,而且不乏和其中的一些人有過性關係,但始終都沒有遇到過一個讓他認為可以談婚論嫁的人。在他的潛意識中甚至有些害怕婚姻,他可以原諒自己在生意上的失敗,因為在他眼裏錢是身外之物,卻不堪感情上的小小的挫折。所以當感情真的降臨時,他卻常常像躲避洪水猛獸似的選擇逃避。久而久之,他慢慢把精力和熱情放在了他的事業上,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還是個王老五的事實。隻有在老母親的嘮叨中,他才想起自己頗為尷尬的身份。


而Lisa 是那種讓他一見傾心的女人,即便如此,他卻不看好他們的結果,因為她首先是已婚女子,隻是臨時落單,感情有些落寞。和平不想趟這灘渾水,他怕自己一旦深陷其中難以自拔,最後兩敗俱傷,難以收場。


那一夜,和平枕著月光徹夜未眠,一種痛痛的感覺把他思想的每一個觸角緊緊地包圍起來,然後再將它們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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