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 人約黃昏後

      

今年的元宵節與情人節僅相隔二天。由此，驀然想起了北宋大文豪歐陽修的一首詞。

不知是不是巧合，驚歎一千年前的歐陽修，將傳統的正月十五元宵節和現代的充滿浪漫的情人節巧妙地融合在了下麵這首膾炙人口的詞作中。

《生查子.元夕》 歐陽修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今天讀來，深感這首元夜戀舊的《生查子.元夕》在烘托了元宵節的熱鬧氣氛時，反襯出了主人公的幽怨傷情。

這首詞以時光獨運的藝術構思，使今與昔、悲與歡，互相交織、前後映照，從而巧妙地抒寫了物是人非的傷感心理。全詞通過“去年”與“今年”元宵夜的情景對照，描寫了主人公昔日一段纏綿悱惻難以忘懷的愛情，抒發了對舊日戀情的失落感與孤獨感，由此形成回旋詠歎的重疊，讀來一詠三歎，令人感慨萬千。

詞的上闋追憶了去年元夜的歡會。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寫極元宵夜的燈火輝煌。自唐代起，就有元夜張燈觀燈的習俗，至宋其風益盛。詞的上闋回憶去年元夜幽會，充滿希望幸福，兩情何等歡洽。周圍景物，無論是花、燈，還是月、柳，都成了愛的見證美的表白。情與景聯係在一起，展現了美的意境。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二句再現令人沉醉的情景，交待主人公與情侶相會的時間。二句言有盡而意無窮，柔情密意溢於言表。“月上柳梢頭”，既是對“黃昏後”這一時間概念的形象展現，也是對男女主人公歡會環境的補充描繪：明月皎皎，垂柳依依，何等詩情畫意！

“人約”，點出男女主人公並非邂逅燈市，而是早有密約彼此傾心。

值得稱道的是，作者並沒有寫出他們相會前的心馳神往，見麵時的歡聲笑語，分手後的意亂情迷，而僅用五個字“人約黃昏後”來描述，令人遐想無限。

詞的下闋敘述了今年元夜的失落。

“今年元夜時”，作者筆鋒一轉，把主人公的情思從回憶中拉回到現在。

“月與燈依舊”，今年元夜重臨故地，月色依舊美好，燈市依然燦爛，為下句中的人事全異不見伊人的感傷，埋下了伏筆。

“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這二句中主人公情緒轉瞬一落千丈：去年鶯伴燕侶，對訴衷腸；今年孤身隻影，徒憶前盟，怎不撫今思昔，淚如雨下。

一個“濕”字，將舊情難續的傷感表現得淋漓盡致。

今昔對比的淒涼，由此，月與燈交織而就的花市夜景變為情傷之景，冷清淒涼彌漫於詞的下闋。

燈、花、月、柳，在主人公眼裏隻不過是相思的見證，而今佳人難覓，淚眼看花。

世事難料，情難如願。牽動人心的最是那淒怨纏綿而又刻骨銘心的相思。

造化弄人，陰差陽錯。舊時歡愉仍留駐心中，而癡心等候的那個人，今生卻不再來，無可奈何花落去。

無限傷感，隱隱一懷愁緒化作一聲長歎：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此恨綿綿無絕期。

古人如此，今人亦然。

世事在變，滄海桑田，回眸尋望，淒淒然昔人不見，此地空餘斷腸人。

滾滾紅塵，茫茫人海，佳人難覓，便縱有柔情萬種，然更與何人敘說。

歐陽修的詞作甚多，我卻獨愛《生查子.元夕》。

這首詞明白如話，饒有韻味。與唐朝詩人崔護的名作《題都城南莊》“去年今日此門中 ，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有異曲同工之妙，卻較崔詩更見詩詞的回環錯綜之美。

這首詞也頗具民歌風味，故成就了鄧麗君的那首《人約黃昏後》名曲。